第36章 会坐了

如果说前两天小苏说的那些话,还不能够让马粉玲怀疑胡天霸,那么约好的电话不打,又该怎么解释?马粉玲低着头,她不愿意让人们看见她流泪,她也不想让村里的人知道胡天霸和别的女人那些风言风语,她强忍着要流出来的眼泪,走着,走着。即使在这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她也不能哭,她害怕像上次碰见黄一鸣一样,当她哭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另一个李一鸣。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痛苦,她宁愿相信胡天霸是有事耽搁了没有打这个电话,也不愿相信他跟着另一个女人跑了,除非胡天霸亲口对她说,他不要她和胡一刀了。

这个家,多年来,在外人的眼睛里,已经贫穷地不能再贫穷了,胡天霸也只是一个能给王老板背麻袋的蛮汉,马粉玲也就是一个离过婚的黑女人,现在好,大家认为胡天霸是他们心目中的榜样,是年轻一代改变贫穷面貌的榜样,马粉玲也变成了一个在众人面前有说话权的女人了。大家肯挂断打给自己的电话,肯跑十多里路来等的和胡天霸说一句话,说明他们一家人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可这种好的变化刚来,却传来了胡天霸那些绯闻,好在县城离这里二百多里路,那些绯闻大家还不知道,就王老板一个人知道,可王老板绝不是一个说闲话的人。

马粉玲不愿走出人们对她刚投射过来的那些羡慕的眼神,她绝不哭,即使哭,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在家哭。

也许是胡天霸有事耽搁了,明天再去问问王老板,问问胡天霸打过来电话没。

马粉玲背着胡一刀,一边低着头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就是没有流一滴泪。回到家,猪鸡猫喂了后,给胡一刀吃了一顿泡馍,肚子也不饿,便背起背篼,把胡一刀放在背篼里,拿起镰刀去收购豆子。

日子还要过,到手的豆子,让野鸡吃了,多可惜。尽管马粉玲浑身没劲,可她还是逼着自己拿起了镰刀。

野鸡成群结队,“呱呱呱呱呱”叫个不停,大摇大摆,好像它们吃豆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马粉玲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这些野鸡,她拾起一块土疙瘩,对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走着的公野鸡抛去,土疙瘩在空中来了个优雅转身,没有打中那只公野鸡,却打在了豆荚上,圆圆的白白的豆子蹦蹦跳跳着,欢笑着来到了地上,那只公野鸡看见了,“咕咕”叫了两声,走过来两个母野鸡,它们说了一会话,便低头吃那些滚到地上的白白的圆圆的豆子。马粉玲抛起镰刀,镰刀闪闪发光,宛如闪电一样,飞向了一公二母三个野鸡。“呱呱”的一声惨叫,镰刀插进了那只公野鸡的脊背,镰刀尖入土三寸,那只公野鸡挂在镰刀上,在半空挣扎了一会,便垂下头,死了,其它的野鸡来不及“呱呱”飞跑了。

马粉玲走过来,瘫坐在镰刀旁边,看着那只金色羽毛的死野鸡,叹息道:“遭业呀,我本无心杀你,只是心里难受,想发泄一下,没有想到结果会这样。我也没有想到镰刀会扎到你的身上,我如果有那本事,你们就不会把我的豆子糟蹋成这样。你的死出于偶尔,我有错,但也完全不是我的错。”

马粉玲感到太累了,她放下背篼,看着在背篼里熟睡的胡一刀,言道:“胡一刀呀胡一刀,你的爸爸不要咱们了,你可要快快长大呀!”

累了,真的累了,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哎,让我躺躺,一会再起来收豆子吧,反正那些野鸡已经被吓跑了,就慢慢收吧。马粉玲心里想着,便躺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了,累了,真的累了,她一会便睡着了。

胡一刀的哭声叫醒了她,她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感到头昏脑胀,看着那只死野鸡,陷入了矛盾中,我是该用土掩埋了它,还是带回家煮吃了它?埋了它,野狗野狐子一定会闻到味道,挖出来吃了,不埋,好像罪孽又加深了一层。胡一刀这个孩子,现在长身体,熬点鸡汤补补,对身体好,反正这只野鸡已经死了,埋到地里还是被动物挖出来吃了,不如带回家煮了,也改改馋。马粉玲想了想,便捡起那只死野鸡,拿上镰刀,背着胡一刀往回走,还没有到院子,便听见了小猪“吱吱吱”的叫声,到了该喂食的时候了。

她想安安静静睡三天三夜,可她不能呀!她不能睡下,胡一刀需要她照顾,家里的小猪、鸡、大狸猫也离不开她。

喂了猪、鸡、猫后,马粉玲看了看那只死野鸡,言道:“老天爷也真好,看见我和胡一刀这一个多月没有吃肉了,就给我送来了一只鸡,既然老天爷这样体贴我们母子,我就煮了它。”

马粉玲拔了鸡毛,取出肠肠肚肚,洗净,放在锅里,开始煮野鸡,不一会,空气便弥漫出一种肉味。

夜渐渐黑了,马粉玲看着锅里的肉终于煮烂了,便弄了出来,拣腿上的细肉给胡一刀喂了一块,胡一刀吃了那块鸡肉,用舌头舔着嘴,眼睛贪婪地看着碗里的肉。

“一刀,你终于有反应了!”马粉玲高兴地喃喃自语着。以前她给胡一刀喂饭,胡一刀脸上从来没有表情,喂多少吃多少,从来不用眼神看碗,也不用舌头舔嘴唇。那胡一刀吃了一个野鸡腿,还死死用眼睛盯着碗,碗里没有肉了,马粉玲给胡一刀灌了点鸡汤,自己吃了一个鸡头两个鸡肋,便把胡一刀放在了炕上,回到灶房洗锅碗。一个鸡腿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给胡一刀吃了,马粉玲一边洗着锅,一边想着,胡一刀这个孩子最近越来越有反应了,如此发展下去,就不用去西安复查了。

马粉玲从厨房里出来,走到胡一刀睡觉的窑洞时,大吃一惊。胡一刀端坐在炕上,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小手,看见马粉玲进来,张开双臂,努力向前,跌倒在了炕上。

马粉玲跑过去,抱起胡一刀,流着泪言道:“孩子,我的好孩子,你是妈妈的希望,看见你终于能坐起来,我真的太高兴了。即使你爸爸真的不要我们了,我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因为我不想让你成为没有人管的孤儿。”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大杨树头,秋风已经吹落了大杨树所有的叶子,连那最后一个挂在枝头上的叶子也被突然刮来的一股风吹落了。静静的夜晚,马粉玲搂着胡一刀,思绪万千,她决定明天再去一次王老板那,问问王老板看胡天霸在她走后打过来电话没,也许胡天霸昨天忙,在他走后把电话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