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推开椅子，到了监视器前。
屏幕中的人抱着腿坐着，没有开灯的房间沉寂无比，像是被厚厚的雪压着，所有声音就此消弭。
她也是，只是缩在角落里，没有一点动静。
男人手指拖着光标，点击放大。
她就坐在那里，闭着眼睛。
像是一座雕像。
陆昂立刻赶回了公寓。
她的身体冰凉，像是冻结的霜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地上是很多个药瓶。
很多很多个。
就算她没学过医，但也知道，所有药混在一起吞下会有什么后果。
陆昂冷静着自己的情绪，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三天之后，她醒了。
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甚至可以说，恢复到了和之前一样的水平。
陆昂知道这是为什么，不是因为他这三天的实验，而是因为游嫣然本身--他当初之所以决定接近游嫣然，就是因为他们发现，游嫣然具有无限复生的能力--这是怎么样一种能力，至今也没人能够解释。
但是实验的结果已经说明，这种能力，大概就是，能在身体受到重创之后，自主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再简略来说，就是“不死”。
很神奇的能力，大部分人想到的最高的研究价值可能是长生--可是陆昂不同，他对这种研究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游嫣然作为这样的异类，为什么能够在人类中隐藏得这么好。
游嫣然没有恢复记忆。
也许是复生的能力将她的记忆清零了，她看着陆昂，眼神清澈，一如往昔。
人会反反复复地爱上一个人吗？
......会吧。
游嫣然和陆昂玩着游戏，无限复生的游戏，陆昂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文尔雅，进退有礼的君子之辈，他表里不一，本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漠孤傲，可是游嫣然不是。
她失忆了，什么都忘了，可是没有忘了给他打电话。
她在那栋公寓里守着，那栋攒了无数个注射针管的公寓里守着，抬头道：
“陆昂。”
弯着眉眼：“晚安。”
她的身体反反复复地，在恶化，死去，重生之间循环，陆昂想停下。
可是他的手术刀不同意，他的实验报告也不同意。
他把他的爱人，当做试验品放在手术台上，等着她在三个无比安静的夜晚后醒来，睁开那双湖水般剔透的眼睛，看着他：
“陆昂。”
她的眼睛又和月牙一样，不过里面的光越来越淡了。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了：“晚安呀。”
陆昂，晚安。
陆昂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直到某天看到日历才恍惚，他以为过了很久的时间，在不可逆转的时间轴上，其实才慢慢吞吞地走了两年。
他按着额头，在想，这两年，他做了多少次实验，给她注射了多少次试验药剂。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翻开。
没有必要，他是这么想的。
某天，游嫣然突然转过头，声音很低：“我想回家。”
这是陆昂第二次听到这个短语了--他一直怀疑游嫣然没有学会人类的说话方式，所以使用的一直是类似于人类语句的短语--游嫣然不属于人类，他一直这么认为。
陆昂微微低了头：“好。”
长期服用汤药的人眉眼都憔悴些，听着他的声音：“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