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项家七小姐

绵软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从闺中帷帐中传来:“谁在外大声喧哗,拉出去沉井。”懒洋洋的仿佛没有睡醒。

项心慈也的确没有睡醒,年少的身体正是贪睡的时候,如今已是傍晚前后,她才慢慢转醒。

床上娇滴滴的少女睁开一双可坠魔可飞圣的眼眸,不慎用心看眼这架“闭塞”的床,更加不耐,轻蹙的眉头都是说不尽的忧愁烦心事,让周围的死物都生出几分惭愧心,觉得是自己招惹了她的眼。

项心慈悠悠的叹口气,才想起自己现在是14岁还在闺中的时候,不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太后娘娘,不禁更为不耐、更觉无趣!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即便年轻几岁她也不愿意!她耗费那么多精力才走到随心所欲的高度,不是让她悔不当初重新开始的!就是天道规则也不行!

可惜想的再决绝有什么用,她依旧是小时候的身体,用着孱弱的身份,别说砍谁的脑袋,就是砍只鸡砍只鸭,也要费尽心机!

“七小姐。”秦姑姑小心的掀开纱帐,声音恭敬又畏惧。令国公府规矩森严,府里的公子小姐更是要遵从卯时起未时息的规律。

但他们七小姐不用,估计全令国公府午觉能睡到现在的,只有七小姐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七小姐身份贵重无人敢逆,而是七小姐在出生时就被排除在国公府之外。

项心慈坐起身,纤柔的手臂撑开纱帘。

立即有人为她拿来绣鞋,声音沉静的开口:“七小姐,世子爷那边的人传话说,让小姐醒了过去一趟。”

“不去。”声音散漫无力,一双秀美的脚,踩入白底儿镶边儿的绣鞋中,犹如落入莲池中的凝脂白玉,犹如坠入星辰的漫天大雪,犹如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抹奇特心情,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秦姑姑闻言愣了一下,想抬头看一眼自家小姐的表情,又急忙垂下头,心里有些着急,世子爷可是她们小姐在府里的依仗、出嫁以后的资本,七小姐磨了世子爷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了,这是怎么了!

至于七小姐刚才喊的话,七小姐性格本身就不好,远不是在世子爷面前的乖巧温顺,她早就习惯了。

秦姑姑心里再急,也不敢乱猜,安静的服侍着七小姐,除了伺候人她也没什么本事,不能成为七小姐的助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也不成为七小姐的累赘。

项心慈不太高兴,洗涑也不认真,双手漫不经心地浸入水中,又轻轻的撩起,再次漫不经心的浸入水中后,干脆不动了,靠在了背后侍女身上,懒散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秦姑姑赶紧上前伺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七小姐最近的做派,无一不透着一股懒散到极致的娇媚。要知道她们七小姐才刚刚绾发,不应该啊,可如今那几乎要冲骨而出魅……

项心慈凉凉的开口:“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话的。”

秦姑姑闻言,急忙收住心神,快速开口:“有半个时辰了。”唯恐小姐忘了。

粉色的叠袖划过她白嫩的手指,似乎连衣物也怜惜她娇弱的风骨。风过无痕般的小心:“那就去看看吧。”

……

越往前走,庭院越深,越沉静,周围环绕的高墙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来。

深门大宅、一重又一重的锁着重重规矩,束着她的脚步,禁锢着她的视线,偏偏她想离开囚笼掌管着大梁国一半国运,想掀都掀不起来。

项心慈以前对这人人向往的深宅不屑于顾,如今更不屑于顾。

她只是不想见到项逐元,这位府邸未来的男主人,他的大堂哥,令国公府的世子爷。

想起来都烦,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烦,如果不是他一再阻止,事情怎么会那么艰难,她称帝有什么不好,明西洛敢反对,就把明西洛毒死好了,家国大业,怎能拘泥于形式。

至于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项逐元要辅佐她坐的高枕无忧就行了!

他可好,明明说过无论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会给,自己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结果呢,不过是一个帝位,看他推三阻四的样子!

所以自己把他下了狱,对他百般折辱他怪谁!是他不信守承诺,一口一个她不行、她没有能力、她不如姓柳的有大局观!废话说那么多不就是觉得姓柳的好,她可以容忍任何人因为她无理取闹不喜欢她,但独独项逐元不行!他不行!

他就是不行!

所以他就得去死!背叛她就去死!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不能想了,即便现在想到他劝她的样子,都觉得心里难受,心中郁结,怒火中烧,忍不住想再杀他一次,区区一个帝位,他就要背弃对她的承诺!他死了也是活该!

活该!

项心慈神色猛然恍惚了一下,觉得头疼欲裂。

“七小姐,您来了。”小厮远远的看见七小姐过来,立即眉开眼笑,声音都甜了起来:“世子等您很久了,小的这就帮您通传。”

“咳咳!”中年管家闻言脸色冷了几分,说的什么话!

小厮见状,急忙收住脸上的笑意,稳住脚步依着规矩进去通报。

秦姑姑立即向郑管家问安。

郑管家脸色冷淡,他实在不喜欢扒着他们日益院不放的一行人。

项心慈根本没有注意他,她站在熟悉的庭院中,看着这座宅院几十年不曾变化的样子,除了头疼,心里隐隐又升起锥心的痛。

她死之前,这里已经很荒凉了,她把他下了昭狱,这里也再没有人打理,他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承受的住牢房里的刑具和潮湿。

那位在她心目中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男人,原来也有轻易垮下去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她告别的机会。

项心慈抬步上了台阶。

郑管家脸色一冷。

秦姑姑见状,想拉小姐一下,说里面还没有传话不能进,但距离已院,只能闭嘴,向郑管家赔笑。

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下意识的想拦,可又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没有拦。

项心慈一步步的踏上去,熟悉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的气息……

她的大哥哥……她前半生任性妄为的资本、她对待事物的态度、她骄傲的源泉,她随后多年一切无拘无束都取决与他的高度,他的偏爱,他的维护,他的徇私舞弊。

明明是年少时那样亲近的人,明明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明明他都解释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脾气好一点,对他更耐心一点,偏偏要让他痛苦,让他无路可走,逼他自缢。

幽重的声音不悦的响起:“怎么自己进来了。”案前芝兰玉树的少年抬头。

项心慈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他,少年时他,只需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便让人觉日月悠长,山河无恙,风光不可方物的少年。

如果问她现在还憎不憎恨让她时光回溯的人,她不恨了,因为她又看到了笑容清浅、自信桀骜的他。

看到了那个一本正经,严肃非常,时常怕猜不准他的心思,吓的自己半死的他。

她心目中,那位即便凶的时候,也能令日月无色的大哥哥。

项逐元见状急忙起身,面上严肃的神色忍不住缓和下来,怎么就哭了:“我没训你的意思,进来就进来了也不是大事,好了,哭什么。”

她就哭!就是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