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劳烦这位差大哥了。”胡锡桢一边回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往那个狱卒的手里塞。
“这怎么能行呢,这不行,不行,昨天董大人已经给过小的们了,这不能再收了。”那个狱卒先是往外推,不肯收,后来在胡锡桢的一再坚持下,也就收到了怀里,然后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这边的牢房。
胡锡桢一边扶着张清和,一边说道:“大哥,你受苦了,大嫂从你被抓进来之后,就赶到了松江,但是她没办法进来,我到南京之后,先去找的潘大彪,再通过他,才找到这边的管带董天虎,要不然的话,恐怕我明着进,也进不来。”
胡锡桢的话,意思很明显,要是通过正常手段,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他也是万难进来的,但是他要是偷偷摸摸的话,凭他的身手,这些个小狱卒,恐怕也发现不了他,更拜讲能抓得到他了,最后就算是发现有人进来,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要人跑不了就行,要不然的话,他们就都可以回家种地去了。
梁玉清也早就过来,搀扶着张清和的另一只胳膊了,只是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眼睛里全是泪水,不停的顺着脸颊往下淌,这是伤心到极致的表现,倒是张清和,反而放的很开,他一边对着胡锡桢讲话,一边对着梁玉清讲话。
“兄弟,你也受累了,大老远的叫你从老家赶过来,找了这么多关系,要是~~~~~~,要是出不去的话,今后~~~~~~,今后~~~~~~,我的爹娘,就劳烦你多费心照顾了,还有我的家人跟孩子,也要你多照顾了。”
“玉清啊,你也拜哭了,我现在这样,你哭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的活着,晓得吧?我一直都清楚,你也是因为理想,因为信念,才跟随孙先生,我们也才能有机会相遇,只是,如今我们有了孩子,孩子还小,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再留在组织里,恐怕有点不大合适,倒不如你跟着我兄弟,先到老家过上一段时间,正好让我爹娘,瞧瞧他们的孙子,两位老人家,不能儿子见不到了,连孙子也见不到吧?你讲呢?”
张清和几乎是被胡锡桢,一个人扛着,扛到那间小密室的,到了密室之后,胡锡桢把他稳稳的放到凳子上,但是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他的旁边,他怕张清和坐不住,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有些地方还化脓了,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要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似乎都显得有点轻了。
张清和一边跟两个人讲话,一边脸上带着自嘲的神采,他又慢慢悠悠的说道:“啊~~~~~~,这里其实也不错啊,清静,没人打扰,可以安安心心的,回想着过去未来,可以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等待生命的终点~~~~~~。”
胡锡桢实在有点不想听他继续这样讲下去,从张清和的话里,他听出了生无可恋的语气,听出了他想死的念头,只是,他倒是没有想过自杀,所以他拦住了张清和的话头。
胡锡桢说道:“大哥,你不要这样,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可不是听你来跟我讲遗言的,要不是为了这个,你的遗言,我就算一个字不听,也明白自个儿应该怎么干,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丢下咱爹娘不管,也不会不管大嫂,还有你们的孩子,但是眼下最关键的是,我想搞清楚你是怎么被抓的,我听大嫂讲,你是被你们的人出卖了,所以,我要搞清楚是谁出卖的你,我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把这里面的套头搞清楚,另外一个,我听讲了,马上朝廷要派一个大官下来,专门查办你的案子,我要在他之前,搞清楚你所有的事情,希望能从里头,找到对你有利的证据,当然,找门子,托关系,这些肯定不会少的,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能把你捞出来,就算到最后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不行的话,我就算是砸监反狱,兄弟我也会救你出来的,你就放下吧,你把这里面的事情,跟我详细的讲讲,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胡锡桢的话,讲到后面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张清和的耳朵讲的,毕竟,谁也不敢把砸监反狱这四个字,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这可是犯杀头的死罪啊,就算他胡锡桢再不怕,那也不能讲的让旁人听见了。
这番话,倒是让张清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但是,这希望还没怎么在脸上定型,下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我的罪名,我清楚,在朝廷那里,我是乱党,我是要推翻他们统治的乱党,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了我呢,哈哈哈哈哈,我是死也出不去的,不过没关系,能在我临死前,听到你的这番话,我也是死的瞑目了,毕竟,我爹娘,我的老婆孩子,有人照应了,谢谢你,兄弟。”张清和一边笑着讲话,一边拍了拍胡锡桢的肩膀,这也是他的一番肺腑之言。
“清和~~~~~~,他讲的是真话,他要进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这个事情,要不然他就直接在外头想办法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咱兄弟的一片苦心啊。”梁玉清哽咽着说道。
“你讲的~~~~~~,是真的~~~~~~?是真的~~~~~~?”张清和的语气里虽然不敢相信,但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相信了,胡锡桢来这里,不是只为了瞧他最后一面,而是真的有心想救他出去,试问,谁不想好好的活着呢,尤其是他这么个有血有肉,有家有口,还有未完成的大业,张清和怎么甘心,就这么就去死呢?但是他更清楚,他这样的人,进来了,基本就是一个死,不可能还能活着出去的,只是,既然自个儿的兄弟,还有自个儿的老婆都这样讲了,那就证明一点,他们确实是很认真的谈过这个事情的。
“当然是真的,大哥,你相信我,把你之前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跟我讲一遍。”胡锡桢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跟你讲。”一连三个好字,从张清和的嘴里蹦了出来,他整个人也跟变了个人一样,浑身来了精神,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要为自个儿这条命,再好好争取一个机会。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我准备出去,跟上海这边的秘密联络人接头,等我收拾停当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打开窗帘,往下面的大街上瞧了一眼,因为我住的地方,是在沿街的一栋房子里,有二层楼,所以,在二楼上,能很清楚的瞧清楚,外面街上的情况,当我打开窗帘的时候,我就觉得外面不对劲,街上有人在跑,好像气氛很紧张,那些个做小生意的,一个个都吓得收摊回家了,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这地点就在我这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暴露了,路上的那些人,虽然穿的不是当兵的打扮,但是一个个腰里都别着刀,有的背后还挂着锁链,不是出来抓人,还能干什么?”
“我有过想跑,那个屋子里也有一个密道,但是我没有跑,其实目的很简单,因为我清楚,我跑不了,他们既然能找到我,就肯定在这里附近,方圆十里之内,都布有暗哨,要是我从另一个地方跑了出来,那这条密道也就暴露了,我被抓了不要紧,关键是这房子里的秘密,不能暴露,我就把这些天以来,一些重要的信件,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这些东西可不能落在他们手里,要是被他们查到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烧完之后,我就大摇大摆的下楼了,没想到,人将将就才开大门,就冲过来十几个人,过来就把我包围了,二话不讲,就把刑具枷锁,带在了我的身上,把我押了回来。”
“到了大堂之后,就是一顿非刑拷打,让我招供,我当然清楚,他们要我招什么了,但是我怎么可能会讲呢,就这样,又是给我上夹棍,又是给我上辣椒水,呵呵呵,我当然还是没招,那狗官就讲,你不想承认也不行,有人把你告了,要是现在认罪,把你的接头人供出来的话,不但可以绕我不死,还能戴罪立功,要不然的话,我是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哈哈,死?算的了什么呢,只是我死之前,没能亲手推翻这腐朽的统治,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啊,要不然的话,我不会皱一皱眉头的,哎~~~~~~,要不是兄弟你将才跟我讲的那番话,我是根本没想过,我还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但是,我信你,我信你的话,不为旁的,我觉得你的身上,总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从我头一回,见到你跟那个慕容豪,比武的时候开始,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再加上后来,那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兄弟,你真的是个福星啊。”张清和开始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悲观,讲到后面的时候,心情是越来越好,甚至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