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仪华之谋

秋高气爽,桂树飘香,陈素轻轻抿了一口加了桂花蜜的苦荞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谢颖:“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怕是为了那件闹得满城风雨的思慕之事吧?”

谢颖小心翼翼道:“恩师料事如神,原本只是一场误会。不料我那女婿居然认为是仪华不尽心,故意弄成一场误会。冷了她三天不说,还召集门客专门商讨如何求娶方青池,委实太不像话。”

陈素搁了茶杯,气定神闲道:“你且告诉他,莫要做无谓的努力,更莫要让陛下猜疑。”

谢颖心中疑惑,微微前倾了身体道:“恩师是何意?”

陈素缓缓一笑,又端了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茶沫:“当年方孝孺声名刚起,陛下慕名求贤,带着诚意伯和我去宁海,正赶上郑睿产女,也就是方青池,诚意伯见了方青池,便说了一句谶言‘有凤来仪,贵不可言’。”她故意隐了后半句,见谢颖果然呆了一呆,不紧不慢又抿了一口茶,又徐徐道,“况且太孙已经提前把白玉环给了方青池,也是深合圣意。”

谢颖闻言,又是一惊,心中盘算了一遍,有了诚意伯的谶言,陛下一定很看重方青池所嫁何人,如果真的嫁给了朱允炆,那么就算太子身体不济,那大位人选很大概率会是朱允炆,朱棣将会再次落败;如果朱棣娶了方青池,只怕自己的女儿会很吃亏。想起方青池肖似郑睿的那张脸,更是恨得牙痒痒,自己输给了郑睿不算,郑睿居然还生了那么个祸害,此刻真是恨不得世上没有方青池这个人才好。

陈素看谢颖脸上阴晴不定,忽而咬牙切齿,忽而惆怅失落,叹了口气道:“凡事皆有命数,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谢颖一辈子心高气傲,家主之争败给郑睿已然很不服气,如今郑睿的女儿又横空出来给她添堵,只觉得肚子里一把火蹭蹭要烧到头顶上,听了陈素劝慰也不吭声,直愣愣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出了诚意伯府。

谢颖出了诚意伯府,便一头冲进了马车,看着徐仪华怒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徐仪华正坐在车里等待母亲的消息,不想母亲怒气冲冲地上车发脾气,不由得怔了怔,低眉顺眼道:“母亲大人,确是女儿给母亲添麻烦了。若是实在难做,我便舍了这张脸,也要帮我家王爷求娶了方青池。”母亲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从小母亲便严厉教导,务求事事争先,稍有懈怠便被辱骂,她也习惯了,只要被骂,便会自承错误,放软身段,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也就好了。这是这次被骂,却着实委屈的很。怪只怪她生错了肚皮。

“你莫要替他人做嫁衣。”谢颖缓了一口气,当下低声将陈素的话转述一遍。

“此话当真?”徐仪华惊得花容失色。若果真如此,方青池无论嫁给朱棣,还是嫁给朱允炆,总是跟自己不对付!

“若不是文家祖训,我真恨不得将那小蹄子挫骨扬灰!”谢颖恨声道。

“母亲息怒。”徐仪华转了转眼珠,“为今之计,只能让她嫁不得太孙,也嫁不得我家王爷。”

谢颖沉吟道:“如今郑睿是文家家主,身边有武卫毒卫两大护法,外面有诸多文家耳目,若是想要算计那小蹄子,却是比登天还难。”

徐仪华笑道:“文家家学博大精深,却囿于中原,若以中原之外的秘术,可不一定不能得手。”说罢附身至谢颖的耳旁,低低地说了几句。

谢颖抚掌道:“我儿也是智计无双,这样一来,既能破了诚意伯的谶言,又能毁了那个小蹄子,更不会坏了文家家训。就算长老和郑睿事后知道是我们做的,却也奈何不了我们。”

母女俩喜气洋洋,先回了魏国公府又密谋了半日,徐仪华方才踌躇满志地回了燕王府。

陈素见谢颖怒气冲冲地走了,当下飞鸽传书给文厉文蔚两位隐卫长,嘱咐她们加派人手,保护方青池的安全。如此安排下来,还是微微有些不放心,思忖片刻,又亲笔写了一张纸条,封了火漆,命人火速送至魏府,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魏泽。做完这些,才又重新煮了茶,自言自语道:“这局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何解局,端看你的造化了。不过既有我家老头子的谶言,想来也都过得去。”

可巧这日魏泽太学下学晚了,疏桐与他一道,便只留了陈伯一人在魏府。诚意伯府的人便刚好碰上了陈伯,陈伯老实巴交地说:“我家公子去了太学,看这情况可能是先生讲课晚了,说不得宫里留饭,尊使若是不嫌弃,不妨与老奴一起用个饭。”说着热情地拿出一碟青菜,一碟卤豆腐,又盛了两碗米饭。

诚意伯府的信使一看,顿时觉得五脏府不舒服起来,这饭菜寒碜也就罢了,关键这陈伯一双手估计是刚料理了后院的花园,还沾着泥巴就来盛饭,巴不得赶紧回去,思忖着有了火漆,也生不了什么大事,便道:“老伯客气了,府里还有些急事,不如老伯帮忙转交这封帖子吧?”

陈伯擦了擦手,接过了陈素的书信:“老奴一定及时奉上贵府的帖子。”看着诚意伯府的信使一溜烟地跑了,还不忘追了一句,“尊使用完饭再走不迟啊!”只见那信使跑得更快了。

陈伯沉下脸,仔细看了看这封书信,在军中劫了敌人的火漆信笺,有的是不动火漆便能拆出信来偷梁换柱的妙招。自知道王庭覆灭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但魏泽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任务,他有些心急,急得迫切想找到一个复仇的出口,如今看来,机会来了。

陈伯从没有火漆的那端拆了信,原来是那莫先生有难……陈伯眼珠转了转,想起魏泽曾经说过,要用莫先生吹皱朱家的一池春水,便照样临摹了一封信,塞到一个竹筒里,又将原来的信笺重新封好,塞回了怀里。

等到第二天魏泽再去太学之时,陈伯偷偷埋伏在燕王府周围,等到燕王上朝的时候,便把那个竹筒掷到了燕王怀里,直到亲眼见了燕王打开了竹筒看了信笺,方才吃下定心丸,踏实地回了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