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大概也看出了他眼神中那明显的恶意了，但是她此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我没想到，你会肯来见我。”
“不用感激，”顾南风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来看一下，你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他一定亲手了结了她。
对了，还有顾齐震。
尽管他身上流了他的血，但是他对他的恨却是一分也不少，哪怕他早已经化成一把灰了。
顾老太太用力地呼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恨我……”
“你不配。”
顾南风直接打断，一点也没有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敬畏。
顾老太太接连被他噎，眼中本有些枯竭的眼神都被气亮了几分。
她似乎想咳两声，但是又没有那个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像只垂死挣扎的鱼，迫切地需要一点空气。
此刻的她，别说是威严了，她连尊严都快没了。
可顾南风依旧觉得不够。
顾老太太停顿了好一会，才又说道：“江韵……”
顾南风听到这两个字时，眉眼微微一动，然而眼中那份恨意却又加深了几分。
哪怕对于哈瑞斯，对于毒虫，甚至对于盖文，他都不曾有过一点恨意，唯独对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你不配提她，别脏了这两个字。”
顾老太太大概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计较了，她就像一个垂死之人，想要完成人生中最后的忏悔一样，好像这样，她就能死得安心一样。
江韵，是顾南风的母亲，真正生他的人，但是到死，她都没能听到自己的儿子亲口叫她一声妈。
在临死前，她听到亲生儿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那是个可怜的女人，原本美好的人生，却葬送在了那个人渣和眼前这个女人手里。
顾南风最后一眼看到她时，是她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这悲惨的一生。
顾南风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样子，她躺在那里，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身下漫延开来，她当时的目光恰好看向他的方向，他似乎看到她向他笑了一下。
那是她看他的最后一眼，没有一点恨意，带着解脱的微笑。
和最后的不舍。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她明明已经那样悲惨了，可是这个女人还不肯放过她，非得将她逼上最后的绝路。
顾老太太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目光看向病房的天花板，脸上的表情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嫁给顾齐震时，她也曾骄傲过，也是被人追捧的千金小姐，提到曾家大小姐曾淑仪，整个淮城谁人不知？
但她最后却选择了顾齐震。
当年那场顾曾两家联姻，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淮城，谁人听了，不要羡慕一句。
可是，在那风光无限的表象下，却是那人的风流无度。
不管是在跟她结婚后，还有结婚前，甚至是在跟她订下婚约后，顾齐震的身边从来没有少过女人。
她们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她眼前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她不是没有伤心过，当初嫁给顾齐震时，她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可是，再多的真心，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她哭过，吵过，闹过，也曾想过离婚，想过离开这个男人。
但是她又舍不得她顾家少奶奶的身份，舍不得那一个个羡慕的目光。
其中更多的还有不甘，她如果离婚，岂不是成全了那些女人了？
于是，她开始一个个地清理。
好在顾齐震对那些女人也没有几分真心可言，他对她们也不过只是贪图她们的身体。
这个男人，滥情而又绝情。
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就像乔丝那个贱人，她不过是来顾家看过她几次，就和顾齐震勾搭到了一起。
被她发现的时候，她还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跟她说：“表姐，我是无辜的，是顾齐震逼我的，你要相信我啊表姐。”
可结果呢？
她前脚答应她会离开顾齐震，后脚就在外面，偷偷跟他又好上了。
等她发现时，她还跟人说，“我那个表姐啊，从小就骄傲又自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初结婚时是多么风光啊，整个淮城，谁不羡慕。”
“可结果呢？”她一边搓着手中的麻将，一边跟那些和她一起打麻将的长舌妇说：“结果，老爷压根就不喜欢她。你们猜，老爷昨晚跟我怎么说的？”
她娇笑着，眼中满是得意的风情，就像个倚门卖笑的歌女，明明那么低贱，却还那么得意。
“老爷说啊，我那表姐强势又无趣，甚至是在床上，都没有一点风趣可言，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哪里及得上我半分啊……”
那些女人一听这话，也都跟着哄笑起来，一个个明目张胆地拿下流当风趣，说得那叫一个得意。
直到她出现，当场给了那个贱人一个耳光，并且打算让人将这个贱人拔光了扔在大街上。
谁知那个贱人竟然跟她说：“表姐，你不能动我，我怀了老爷的孩子。”
她当时当真是气急了，恨不得让她一尸两命。
最终在顾家老爷子，老太太的做主下，决定让那个贱人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孩子生下后，就要送到顾家抚养。
她当然不会便宜了那个贱人，于是在她生下孩子后，就找到了她，让她在她自己和孩子当中做个选择。
“现在你儿子在我手上，他还那么小，指不定哪天就能出个什么意外，我让他活，他才能活着，如果我不想让他活，那他……”
那女人终于怕了，连忙给她跪下，就像她第一次发现她跟顾齐震勾搭在一起时一样。
她声泪俱下地看着她，拉着她的裙角，向她声声哀求。
“表姐，我知道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要脸，是我无耻，是我勾引老爷的，但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啊。”
可那一刻，她再也没有同情，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选择在你手上，你自己选。你和他，谁活？”
于是，在她离开后的不久，乔丝被人发现，自杀在了她居所的浴缸里。
她当时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十分畅快，那个贱人终于死了。
就像这一刻，顾南风看着她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