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芳去集市的路上，恰要经过昔日与张永鹏合开的“红火”饭店。红火两个大字早被“朝辉”取而代之了。那宽大的牌子，趾高气昂地悬在那里，对着路上过往的人都点头微笑。见到美芳，它将嘴咧得更大了，哈哈大笑起来，混着车水马龙和老板娘招呼客人的声音，极其刺耳。饭店名字从现在店主夫妻二人名字中各取一个字组成的，大概希望两个人同心协力将饭店经营好吧。当初，她跟张永鹏取名“红火饭店”也有此意。最是意想不到的，是她没经得起诱惑，移情别恋也好，贪慕虚荣也好，总之，是她将两个人的梦打碎了，破碎到人都伤得体无完肤。饭店外边墙的颜色变了，由原来的浅蓝色涂成现在的乳黄色，是她最不喜欢的颜色，看着就一阵反胃。许是扩大了经营，在店的门外设了几把大的太阳伞，伞下摆着小桌子，喝水吃饭的人络绎不绝，生意绝好。美芳心中更是怅然，假如这饭店还是自己的，一定比他们现在还要红火。
美芳买了些便宜的布头儿，能对补着做被子衣服。又逛来转去想给自己买件中意的外罩，斟酌再三，还是放弃了。程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干瘪的带着黄镏子的手对她指点着，从凹下去的被纹子箍满的嘴里喷着恶毒的话。美芳就再没了逛下去的心思，拿好已买的东西，匆匆回家。程锐正在炕上躺着鼾声大作，他昨夜一晚没回。美芳想问他又去做什么了，想想算了，他已经不只一次两次了，问的人心都厌了。她淘了米烧水做饭，避免程锐睁眼醒来喊饿没饭时冲她发脾气。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事事想在程家所有人前头做好，以避过那些对她的恶意攻击。
饭还没熟的时候，程锐就起来了。“我借了点钱，咱们冬天弄个大棚，栽西红柿。”
美芳喜上眉梢，这可是天大的转变。程锐终于知道过日子养家了。“真的？”美芳还是抑制住满心的欢喜，问他。他向来不喜欢力气活，这弄大棚可是要花时间需要仔细的，就怕他一时心血来潮，过不几日新鲜劲儿过了就扔下了。
“这还有假？我钱都借了交了，村里同一给搭建。”
“好。一冬天不闲着也能赚个万八千的，咱要求不高，能今年把本赚过来我就知足。”美芳忙往灶堂里塞了几把柴禾。她是坐在小板凳上，粗了的腰身使她弯腰做事已多有不便。
“你几月能生？”
美芳扬起嘴角微笑一下，这是第一次程锐关心起她跟孩子来。“真是不上心，明年二月底。”
“你可得给我生个儿子。”程锐又说。
“这我咋敢定？我说了又不算。”美芳心里无比地温小兴，程锐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
“你头一个生的是小子，怕这个会是丫头，很多都是男女交对生。要是手头儿不紧，就去医院查查，看看是男的还是女的。”程锐拿着根带麦穗的麦秸在手里晃甩着圈。他看看美芳侧着的脸，看看灶堂跳动的火苗，似乎也在思考，该怎么才能确定美芳肚子里是男还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