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家的底子相当薄,这根源于他爷爷的富农出身。由于成份问题,李乾父亲幼时禁止求学,少时禁止学艺。在任何时代,一个人既没有文化又没有手艺,要想活下去谈何容易,那只有一种途径——卖苦力。在那个劳动力极其廉价的时代,苦力活儿挣的当真是血汗钱。
李乾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他小脑袋里盘算着如何躲过这一“劫”。
一向细腻的大峰察觉到李乾的情绪变化,他有些抱怨这次的“凉扁夜话”提议了。
待得李二牛擦干净了凉扁、身子,穿上了裤头,邻居们也都陆续向这边汇齐了。
大峰道:“凉扁擦好了,哪个先上?”
“当然是让主家先上啦!”李二牛迅速接口道,说完“嘻嘻”一笑,显得颇为不自在。伙伴们倒是第一次听他嘴里说出这么谦虚的话,甚觉新鲜。
“好吧!主家!那你就先上吧!”大峰使劲推了李乾一把,李乾一声不语,慢条斯理地爬了上去。众伙伴相继爬了上去,背靠着背挤坐在一起。
没有了条凳,过来纳凉的邻居们只有在场子上遛弯儿,并不时用蒲扇拍打蚊虫的同时也驱赶着一天来的烦恼。
光棍汉看到几个毛孩子聚坐在一起,又编起水鬼的故事来吓唬他们:“今天又去舟杉河洗澡了?前天夜里,我到舟杉河边上去,日么么的!看到一个河落鬼,嚇杀我了!”(按:“河落鬼”,指溺亡者变的水鬼。)
李乾道:“嚇杀你啦?你不还活着吗?”
大峰道:“你夜里去舟杉河干嘛,那个河落鬼就是你吧?”
众伙伴知道光棍汉一向说话不靠谱,一个个嬉皮笑脸地跟他逗乐玩儿。
光棍汉被众屁孩逗得没着,伸出鸡爪子般的手作势欲摸孩子们的鸡鸡。孩子们惊得从凉扁上一哄而下,光棍汉顿时抢占上去。
众伙伴冲出几步,回头一看,见光棍汉坐在凉扁中间得意地摇着破蒲扇,连呼上当。于是,大伙儿又都向着凉扁这边包抄过来,想把他赶下扁去。
众邻居乐呵呵地看着光棍汉跟孩子们戏闹,场子上顿时热闹了许多。李乾起初因为心里有些忐忑,站在一旁观看,不敢参与。后来,见众同伴逗弄光棍汉极是过瘾,心里头实在按捺不住那份孩童心性,偷偷一瞥坐在厨房门口的父亲,见父亲不时也发出一两下笑声,心头的那份忐忑便消了大半,忍不住便加入了同伴们的“战团”。李二牛似乎早已忘了刚才“惹祸”一节,在场子中窜上跳下,举止丝毫不去收敛,尽显顽劣本性。
孩子们逗弄光棍汉半天,光棍汉依旧坐占凉扁中央稳如磐石。一旁观“战”的邻居便有好事者说道:“看你们这一群伢儿哪个能把他弄下来,哪个就最有本事!”
“弄下来有没有奖?”李乾问道。
“有!”“有!”“有!”
纳凉的邻居们纷纷表态,有人说“请吃糖”,有人说“请吃糖糍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