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浪声说:“看把你美的,这么些年了,人家跟你笑了多少次,你要么一本正经,要么鬼眉六眼。”
“你这女人贼精贼精的,我是怕你呢。”女人说:“怕小兴甚?我又不吃人。”
高粱叶子又唰啦啦响起来,小兴听出是谁和谁的声音,也知道俩人正在做什么事。小兴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下意识地卧倒在高粱垅道里,一动不动,脸上爬了一只小蠓子都不敢放手去打。
高粱叶子响了一会,女人说:“我当初一眼就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你的灰心思。我就不相信世上还有不吃腥的猫呢。”
“我一辈子就为了一脸尊严活着,脸后面的东西只有你看出来了。”
女人笑说:“你也太老谋深算了。”
“没办法,我有妻儿老小,还有一村子的眼睛呢。”
“那以后咋办?”
男人反问说:“你想咋办?”
“我看你那个小脚老婆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咱们两个一块过如何?”
“你不要胡说,咱们年龄快差下十岁了。再说你还有男人呢。”
“过两年我也会老的。我不图别的,就图个老有依靠。我那个男人现在成了个病篓子,谁知道能不能医好了。”
“那你就等吧。”
“等什么?”
“等水到渠成。”
小兴透过密密的高粱,影影绰绰看到两个人影子。小兴担心着水塘里的猪,和那两头还不知去向的母猪,又不敢动弹,心知在这种要命的时刻,真要是让看见了,他们说不定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小兴越想越害怕,身体紧贴地面爬着,听了他们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
两人终于完事,男人说:“不相信我的本事,咱们就歇个一会再来。”
“你知点足吧,要细水长流。时间不早了了,咱们得赶紧分开,不要让人看见了。”
“那你先走,我还要抽一锅子烟,把这些压倒的高粱扶起来。”
“你真有细致心肠,那我先走了。你说,我从那边走好?”
“你往南走,我一会往北还要到自留地里掐一把葱叶子呢。”
小兴正处在南面,头轰地一下子大了,差点要爬起来逃跑。幸好那女人往南走了两步,转身向西走了。那男人一根根扶起睡倒的高粱,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北去了。
小兴一口气跑出了高粱地,重新爬到那棵树上,望见那女人胳膊弯里挎着一个小筐子,边走边抟弄着头发。那男人背着双手,从另一个方向顺着一道地埂走着。小兴骂了一句老流氓,换了方向往南寻找,就看见那两头跑丢了的母猪,正在一堆沙丘上的白茨堆里吃酸榴榴呢。
那天晚上,小兴怀揣着白日看到的秘密,先到了大峰家,借口问他借一本小人书。可是那天晚上,小兴要借的书他借给了别人。
出来后小兴又去了永鹏家。永鹏正蹲在地上削山药皮,眉眼歪斜,鼻子邋遢,萎靡不振,那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个病殃子。他的傻儿子是个大头宝宝,在炕上脚步不稳地走来走去。美芳腰上戴着围裙,双手沾满了白面,在锅台前忙着做晚饭,锅里已开始冒出了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