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因为不想把地租给化肥厂盖厂房,写了状子交到县里去了。结果交上去没两天,晚上骑车出门就叫人给打了,打瘸了一条腿,现在拄着拐子走路那!地是种不了喽!听说一直没查出打人的是谁,你说说,还能是谁?肯定是想往外租地的那伙呗,唉,什么世道!……”
小兴爹心里像堵上了棉花,憋闷的厉害。一时说不上话来。
“行了,兄弟,你嫂子的话还是有理:咱们这些小蚂蚁们还是顾惜点小命吧。俺想通了,这园不让咱种咱就种别的地去!活人还让尿憋死啊?你这大白菜收了,也冷了,就先歇歇吧。”
“明年打春俺还想种地豆子来。要是收成好的话,秋里还打算种大白菜……”小兴爹说。
“看情况吧,别犯楞。看你这一漠大白菜长得真不赖。今年你能发一笔。你小子种地不力巴,比俺强去了。”
小兴爹心里不熨贴,但当他抬眼望着他的一漠绿油油的大白菜,嘴角还是弯上来一抹笑意。这大白菜今年可是累着他了。从间苗开始,他就累成了虾米腰,打那后这腰就再没直起来,后来除草治虫也让他累得够呛,且不说给三大亩地的除草有多累,他是天天顶着大太阳在地里锄啊耪啊,为得是让太阳把那些杂草尽快晒死,为此身子也一直是弓着的,只说那治虫子,为了省点买药钱,也为了不让农药超标,以至于卖不到国外去,他一有空就在地里帮白菜拿虫子,哪一棵白菜没受过他的手几回关爱的抚摸?每一棵白菜都是他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一遍一遍地把它们的嫩叶拨开,揪出藏在里面的青色或白色的虫子,随手捏死撒在地里当肥料,这个时候,小兴爹心里是耐烦的,是快活的,他心里很熨贴,他没有心事,专心伺候他的宝贝儿们。他的宝贝儿也拿绿蒙蒙的眼神看着他,拿叶片儿拂弄着他的小腿,它们懂得感恩似的生长成他希望的样子。这时候小兴爹才感觉到平时自己的心里是荒着的,就像一漠无人管理和走近的荒地,但当菜叶抚着他的小腿,他感觉到了亲人般的问候,他心里就湿润了踏实了温情满溢了,他的心此时就像地里长满了旺相的青菜,是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
其实今年最艰难的还是浇地和施肥,难不在力气不够,难在钱不够,因为全都涨价了,涨得厉害,他粗略算了一下,每一亩地都比当初的预算多投入了小千块,这些白菜每斤至少要卖到三毛一斤才能刚刚换回本来。现在,他就指望着这大白菜了,指望着它们能卖个好价钱,好把他一年的辛苦赚回来,明年他对这菜园还有更好的打算,他没有对大峰爹说实话,是留了一个心眼儿,是怕他抢在自己前面,其实他想一打春就上大棚种春白菜、辣椒茄子等菜,争取早上市,卖好价钱。但支大棚买塑料布竹竿需要一大笔钱,种子化肥农药雇人也全都是要有钱来成全的。他现在等着这些大白菜换成崭新的钞票,来供应明年全部的生活,来实现明年全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