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宗定所料,他们一家子吃过午饭,李老婆子同安老汉就带上家里的小辈,背上从京城带回来的土仪准备去了几个族老家拜访。
三个族老是安老汉的叔伯,年龄最大的都已经七十好几了,这算是他们建湖府年龄最大的老人了,虽然现在手脚不咋地麻利了,身子骨看着还成呢!
里头长辈在叙话,他们小辈就出来透气了,安家勇早就坐不住,准备偷偷溜走,三人坐着各种小动作,最后齐齐溜走。
六叔公看他们那样就笑:“你们家小三儿还是那么活泛、有胆气!定亲了没有?”
这小三儿从小就胆大,不像别的小子,见着他就绕道跑!
“没呢!那小子说啥都不乐意,也不好逼他。”安老汉想着两个孙子的终身大事也觉着头疼得很!
“咱平安村这么多人家,就你们家不爱拘着孩子!啥事都由着他们,不过倒是几个小子个个都是有本事的!”
“嗨!咱也管不着,没读过书,那小子说句之乎者也,我都听不懂!要说出息,倒也就这样,不过都是孝顺的。”
安老汉觉着自家这一帮孩子,别的优点不能吹,要说孝顺,那说出来都不带脸红的。
“那可不,兴勤、兴俭就是孝顺的,那他们的孩子能不有样学样?听说你家二小子升官了?”
“是哩!就是运道好,托了玉茭的福。”
“我看是你家锁儿的福气。”九叔公笑道“听说那玉茭就是她种出来的。”
提到小孙女,安老汉比提到家里几个小子还有劲儿:“可不嘛!宗定那小子带给她,她给种出来的!我家锁儿可厉害着!连圣人都请她去治玉茭病害哩!功课也好,还得了一个什么银牌,听说可难得了,一年好几百号人,就只有三枚!”
“哎呦,那可了不得!”
“可不嘛!”
安老汉说得起劲,干脆就留在自家大伯家里,同几个族老唠嗑了。
李老婆子看他许久没这么高兴,也不打扰他,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自个的老姊妹唠嗑,她在京城都不咋地出门,如今回来了,有一堆的话想同好姊妹说哩!
嘉宝在屋里收拾自己带回来的行李,因着都是分开放的,归置起来倒也容易,收拾到一半,就听到一句响亮的叫喊“嘉宝!”
收拾衣裳的手一顿,快走两步,果然见着一身青色衣裳的安叶叶,头发高高绑着,倒像个男娃子。
另外一个看着矮一些的姑娘,穿着一袭藕荷色的对襟襦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也一脸笑意,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叶叶!秋凤!”
三个人手拉着手进了屋子,安叶叶看她正屋一团乱,挠了挠头:“我是不是来太早了?”
本来她一听见嘉宝回来,就想过来的,还是她奶好说歹说她才忍到现在,没想到嘉宝还没收拾好。
“没事,啥时候收拾都一样,我咋觉着叶叶你高了些?”
安叶叶听了这话,努力挺直胸膛:“那可不!比我娘还高些了哩!”
安叶叶的娘本来就算高挑的,站在一群女子中间都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如今的安叶叶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嘉宝,要不我们帮你收拾吧,这么多,你一个人得忙活到什么时候?”
“也成,我刚刚把头面都收好了,还有书籍和衣裳,布匹,药材。”
“书籍我不收!你自个弄!”安叶叶头一个就拒绝了书籍,看到书本她就头疼,想了想:“我帮你收拾药材吧,我现在经常去曹大叔的药圃,认识了不少药材呢!”
“成!秋凤,你想帮我收拾啥?”
“衣裳吧。”
嘉宝把书籍慢慢归置到偏厅的书架上,想到近两年也没听安叶叶说定亲的事,不免有些疑惑“叶叶,你还没定亲?”
“定了,年前定的,想着你要回了,就没特意捎信告诉你!”安叶叶说到定亲的事也毫不脸红。
“谁家?我认识吗?”
“周长树!”说话间又归置好两种药材,颇有成就感的拍拍手。
“哈?”嘉宝放书的手一顿,是她认识的那个周长树?
“周长树,就是你想的那个周长树。”安叶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奶,爹娘可中意他了,这不,媒人一提,我奶就答应了。”
“长树哥挺好的,挺好的。”就是这两人在一起总感觉怪怪的,一个少年老成,一个活泼跳脱,这日子能过得顺畅?
不过,突然间想到幼时的一件事,或许这两人也是有缘。
“秋凤呢?”嘉宝压低声音,她知晓秋凤同她们不一样,害羞的很,因此说话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还没定,我娘说想多留我两年。”
她本就比嘉宝她们小一两岁,亲事晚些也没关系,更何况大姐嫁了之后,日子也没有想的那么好过,她娘这会最看重的反倒不是家财,而是人品和家风。
“那也好,咱们慢慢挑哩!”嘉宝笑着接话,有人帮忙就是快,半个多时辰他们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这两个箱笼是啥?不归置?”
嘉宝神秘一笑“这些不用归置,我特意带给你们的,可惜秋霞姐成亲了,不好回娘家,一会儿秋凤你带回去,下回去镇里就捎给秋霞姐,我这段时间恐怕都没时间出门。”
两人听她提到秋霞姐,面色微变,嘉宝是个细心的,看她们脸色不对,脸上地笑容慢慢收敛:“你们有事瞒着我?和秋霞姐有关?”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秋凤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知道你要回来了,高兴的很,说找时间就回来看你。”
嘉宝也不盯着秋凤,就看着安叶叶,安叶叶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用力跺跺脚:“我也不是不想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家子的事,她现在想着还觉着气愤!
“想到什么说什么。”
“秋霞姐嫁过去头一年,也不知道那家子怎么磋磨人的,好好的孩子就掉了,去年好不容易怀上,婶子担心,就把秋霞姐接回来养胎,可家里哥哥都成亲了,总归是不方便,要生产的时候,就给送回去了。”
“然后呢?我记着年前,我娘同我说秋霞姐生了个姑娘。”
“是,早产大出血,要不是姐姐底子好,恐怕人都没了,大夫说往后怕是都不能生了。”秋凤低低的答道。
“要不是她婆婆那一推,秋霞姐怎么会早产,要是他们舍得花个几十上百两买根人参,那秋霞姐.....”
“好了,叶叶,别说了。”安秋凤眼眶红红,心里难受的很。
“是,说了也没用!气死我了!当初家用哥他们去闹的时候,就应该把那一家子都打得满地找牙!”
“后来呢?”
“姐夫说要纳妾,不能断了他们家的香火。”
嘉宝揉了揉青筋起跳额头,觉着有一团火要从心里面冒出来了!
“纳妾?嗬!成啊!让他纳!咱明儿就去,不,现在就去镇上!带着我三哥、四哥,让那人签了和离书,到时候别说纳妾了,娶妻都成!”
她不能想象,小时候一直护着她的姐姐,居然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受了这么多委屈,她甚至一分一毫都不知道。
“嘉宝,你别急,别急!”安秋凤拉住她,小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你这才刚回来,可不能做这事儿。”
这姑娘家名声最要紧,要是因着姐姐的事,嘉宝名声坏了,别说她自己饶不了自己,就是爹娘他们都要打死自己。
嘉宝站起身,在堂屋转了几圈,又喝了两杯茶,看两人一个劲的盯着她,生怕她一时冲动,跑去镇子上一般。
她不由失笑:“好了,我刚刚气得没脑子了,放心,我来想想办法。”
这么多年,这还是她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她理了理思绪,这妾是绝对不能纳的,看来她得赶紧想办法去见秋霞姐一面,问问她是怎么想的,知道了她的想法,她才能决定后面该怎么做。
嘉宝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然后挥挥手:“没啥大不了的,到时候我解决不了,我找我三哥,或者宗定哥哥,他们机灵着呢。”
“对对对!上回要是家勇哥去,咱们也....”
“好了,叶叶”安秋凤故意打断安叶叶的话语,嘉宝听出来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就不问了,问了也是惹自个生气。
“来,看我从京城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嘉宝打开箱子,上头全是各种各样的绢花、手帕、下面是一些胭脂水粉。
“这么多?”
“不多哩!你们三个人分一分就不多,这手帕是江南那头的绣娘绣的,我想着花样都是时兴的,就多买了些。”
说着她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里头全是各种布料:“这个是我大嫂铺子里的布,颜色也鲜艳,她让我捎给你们的。”
“布就算了,绢花这些我倒是能收了。”这么多布匹,就算三个人平分了一人也能得三四匹布,少说也得好几十两银子了,这不占便宜嘛!
“那可不成,这布匹可是我大嫂特意选出来的。”嘉宝笑着道:“你们不是知道我小侄儿生了,做了虎头鞋啥的托我爹娘他们捎过去嘛!我大嫂见着可喜欢了,怎么都要让我带些东西回来给你们。”
“那虎头鞋又不值几个钱。”安叶叶连连摆手,那虎头鞋是她做的,秋霞、秋凤都捎了六套小娃娃的衣裳,她看过了,那针脚,恐怕她学个十年也学不来。
“可不是,那就是普通的布料。”
她们做这个也是同家里长辈商量过的,她们同嘉宝玩得好,听嘉宝说她大嫂怀孕了,她要当姑姑了,她们也高兴,就总想做点什么,可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那我大嫂可不这么觉着,她看到那衣裳鞋子的时候,在月子里就差点哭了呢!我要回的时候,还想托我一人带一套头面给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接受,给拒了;这布匹你们要是不接受,下回我嫂子给你们的可就是头面了,你们自个选。”
两人目瞪口呆,京城的姑娘都这么大方,随便出手就是一套头面?
那她们还是选布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