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感兴趣。”姜笑毫不犹豫地答道。
徐红玉却一阵激动,道:“你们也知此文?”继而,徐红玉含泪看着姜笑,道:“姜大哥,你当真,没有半分印象吗?”
姜笑挠着脑袋,道:“好像有几分熟悉。”
易原禹听到这话,几分激动几分慌张。
徐红玉回神,眼中又泛起泪光,道:“少甫每年都会吟一次,自然熟悉。”
易原禹听闻跪直了身子,道:“每年,都会,吟?”常嫀见他激动,伸手拉他坐下,摇了摇头。姜笑见此爽朗一笑,道:“莫不是小兄弟和少甫一样,也对这个感兴趣?”
常嫀道:“对的,曜罹也很是喜欢这篇文章,并且曜罹对他很是憧憬,不然我们不会来。”
姜笑听闻,笑道:“有意思。”
徐红玉与姜笑达成一致后,很快取出一幅卷轴来,那上面分明是誊抄的易原禹当年在济云会所作的文章:
九念【1】苗裔,前岳【2】之孙,犹记雏燕吞箭【3】,今望羲和驾日,跻身云上,观江山无际。
麒麟角,凤凰毛,金殿折桂月轮高。折桂客、簪花人,览四海。寒水秋月万口颂,紫谣德泽恩无穷【4】。金菡萏,玉芙蓉。
古柏仙鹤游,苍松神龙虬。山中雪满松客来,月下流光美人出。秦执【5】风,伍夷【6】骨,将军血洒鹤来饮【7】。文不胜、笔断墨,思忠贤。
千骑金甲越重围,万箭齐发射北贼【8】,旗翻飞,宴酒陪!黑鸦收师南归军,青鸟衔喜落紫谣。仙人登顶济云上,满城黔首看飞花。
三月草茸浪蝶飞,万里江山看不尽。
(注:【1】古时分九念和苍原两地,九念大部分为物灵化神,甚至有一部分九念神因苍原众神夙愿诞生。【2】修谣之战后,九念苍原众神几乎绝迹。而后九念分为北岳南冀,北岳又裂为燕越和墨轩等
【3】燕越建国祭天的典礼上,有人刺杀君主,时一飞燕驾前挡箭,箭羽穿在飞燕张开的口器中,民间传闻是前来报恩。于是燕越弃“岳”,更国名为燕越。
【4】寒水秋月是九念遗神,神职为倾听人们繁琐,净化怨念。两神由玉刻凤凰化灵,以神灵种神树紫谣,紫谣树常年开花,蝶状,淡紫色,紫谣树可以封锁人们的仇怨。
【5】北岳谏官,思想先进,不顾多方势力迫害,坚持进谏改革,后被联名弹劾,被判不忠不义,被车裂于南华门(后更名为秦执门)
【6】燕越文臣子,其父触怒龙颜,君主让他手刃其父,升三品文臣,伍夷不从,跳江而死,此江后世称为“不仕江”
【7】将军谭捷在内乱战争中忠心护主,以身为盾,宁死不屈,传闻他死后白鹤飞来饮他的血
【8】指墨轩的奉翼,奉翼多次骚扰相邻燕越西境洛安边界)
徐红玉抚着那幅字继续道:“每逢这写文人祭日,少甫便会吟一次,叹惋英才早逝,他总说若是这人还在,一定去见见,然后告诉他这篇文章里有几处写得不好,理应如何改改…”
常嫀轻笑道:“那他还真是文武双全,天下奇才。那你们可知这写文人是谁?”
姜笑哈哈笑了两声,道:“可不就是那洛安世子易原禹吗?八岁无功无德就封了侯爵,实在荒唐。”
易原禹捏紧了衣袖,常嫀问道:“世人说起熙武侯,都说是惊世之才,你却说荒唐?”
“哼,我可听说易原禹在济云会上赢得榜首都是早有安排。”这话听得易原禹心如乱麻。
“好了,此事便不论了,两位可愿同我们讲讲吕少甫的事了?”常嫀知道易原禹心结,不愿多给姜笑时间废话。
姜笑咽了一口唾沫,又看着徐红玉,道:“我来说吧。”徐红玉点头。
“其实,这件事我们知道的并没有秦妹多,少甫是她带回来的。少甫十七岁成了‘千刃剑’的美名,我们去寻他,意趣相投做了兄弟,但我们每月只见一次,就在不仕江边。
“我们约定的是每月十四,但少甫那日不曾现身,我们没太在意,毕竟,少甫这个人,最是孝顺,每至申时五刻他都急着回家,说是他爹还等着晚饭。我们没见着他,都觉得他是忙着孝顺他爹抽不开身了,并没有过问。
“哪知那月十六,秦妹却亮他从外面带回来了,当时他衣着单薄,高烧不醒,要知道那可是冬月天…”
…
冬月的天,冷风还吹着,秦毓敲响了姜笑他们的门,“姜大哥!姜大哥!”
姜笑过来打开了门,看到秦毓背着一男子,连忙过去扶着接过,“这又是谁?”
没等秦毓回答,姜笑惊呼:“少甫?!”
姜笑赶紧冲里面唤了声“红玉!叫唐医师。”
徐红玉听他唤得急,赶紧去拉了位白发医师,姜笑把吕少甫放到榻上,满目痛心,道:“前日不来,我还以为他在家孝顺他老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医师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他浑身都是湿的,这几日天气又冷,难怪会发烧,看他鼻青脸肿的,被打得不轻。
待吕少甫烧退也依然不醒,倒像是死了。姜笑等人只得是日日给他灌汤药。不过照唐医师先前所说,吕少甫也许是摔过的,摔断了肋骨,看他的情况,像是还伤了肺腑,这伤养起来确实很难。
“他娘的,谁伤的少甫,老子宰了他!”姜笑捶着桌子,已然大怒。一旁徐红玉暗暗发狠,点了点头,道:“算我一个。”
秦毓蹙起眉头,道:“他为何不回家?”
姜笑和徐红玉听了秦毓的话,也开始质疑,吕少甫,为何,不归家?只是姜笑心中更多的是气愤,连连骂了许多粗话,徐红玉和秦毓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便没有多言。
这日晚,吕少甫醒来,却不动声色睁着眼睛发起了呆,待到药点,姜笑和唐医师进来才发现吕少甫已经醒了。万千问候换得吕少甫两行清泪。
他什么话也不说,不愿意喝药,不饮不食,气得姜笑在徐红玉和秦毓的阻拦下还是用了拳头,但姜笑举着拳头又打不下去。而吕少甫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到他们都走了他就开始哭,哭累了才闭上酸涩的眼睛睡去。
姜笑看劝说不得,就直接用灌的,哪怕有一滴药,一口粥进了吕少甫嘴里姜笑都是高兴的。可吕少甫也生得倔,即使在姜笑每天都用蛮力灌他汤药他的情况下也要每天和姜笑犟。
那日姜笑实在忍不住摔碎了碗,破口大骂,吕少甫却翻身下床,去拾碗的碎片想要自尽,姜笑又和他抢碗碎片,由于吕少甫始终不放,姜笑再怎么和他抢都是落的吕少甫满手是血的后果。
姜笑当即给他重重一记耳光,“你就那么想死吗?!你就这点出息?我告诉你,吕少甫,你今日要是敢自尽,我就去杀了你老子!”
吕少甫听了这话,垂头哭了起来。手里的碎片依然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姜笑见了恨不得再给他一嘴巴子,又道:“你还是要自尽是吧?我现在就去!你信不信我把他剁了喂你吃?”
吕少甫听到这里拿衣袖捂住脸哭得颤抖。只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他悲痛的哭声。
“你求我别去啊,只要你开口,我就不去。”
吕少甫哭得更大声,把徐红玉,秦毓等人也招了来。见了地上的狼藉,也都知道了情况,只是吕少甫心中究竟有何种疙瘩,他们无一知晓。
吕少甫这人,不管怎么骂他,打他,他都要自尽,姜笑只有把他绑起来。“等你伤好了我再放了你,你给我老实点,整天娘们儿兮兮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别和我玩那套。”
待姜笑就要踏出房门时,吕少甫突然叫住了他,道:“姜大哥,不要对我爹动手,”说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求你了…”
“妈的,你真当老子是这种人?我没那闲工夫。要不是你小子要死要活的,我也不会这么说,快些休息了。”
此后,吕少甫如行尸走肉般养着伤。
…
“伍夷为留一身清白而死,吕少甫又为何寻死呢?”
常嫀对着不仕江叹息一声,道:“算不算归宿呢?”
“师父,吕少甫会扒皮做鬼吗?”
常嫀道:“不会了。秦毓说了,这是他多年的心愿,心愿已了,执念不够深,他成不了鬼。”
易原禹却叹惋一阵,问道:“那伍夷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倒是没有听说过,或许,他已走过幽冥道化去了怨念,轮回好几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