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故事刚刚讲完,所有的人就拍手鼓掌,说这个故事真是既高尚又感人。旅店主人,就是那位给我们出主意并自愿做众人裁判的旅店主人说:“看来我的主意不错。既然骑士先生已经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把故事讲得更精彩。我说,修道士先生,是不是你也为我们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呢——我记得你抽到的签长度仅次于骑士先生的。”
修道士先生还没有说话,那位喝得醉醺醺的磨坊主开口了。他苍白着一张脸,在马上坐都坐不稳,却逞能地操着一口彼拉多[65]的语气,连帽子都没有脱一下就说:“凭神的名誉起誓,我现在正有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要讲给大家听。”
店主人一听,马上很有礼貌地对着磨坊主稍一欠身说道:“万事都要有个礼数和先来后到,既然轮到了修道士先生,那么,我的朋友,你就稍后一下再讲吧。”
“不行!我肚子里既然有了故事,那就必须讲出来才舒畅。否则,凭上天之灵起誓——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话既然已到了这种地步,旅店主人只有说:“那你就先讲吧——真是魔鬼附了身,说话做事都不讲究规矩和礼数了。”
磨坊主说道:“各位听好了——我现在要讲的是关于一个木匠和他妻子的故事。这个木匠吃了一个读书人[66]的亏,他的妻子却另有分说。这个故事我知道——既然我喝多了一点酒,就难免带有了一点酒气,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大家觉得不太妥当或不合心意,就请你们能够体谅并且不要怪罪于我——要怪就怪那些萨瑟克酒好了。”
听到这里,管家有些不服气地站出来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故事会有不妥之处了,那你倒还不如不讲了的好。再说,你的事情还会牵扯到人家的妻子和一个读书人,这不是极不合道德的吗?”
“你怎么能说我的故事不合道德呢,我亲爱的兄弟加朋友?既然有人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就不能讲出来吗?再说,你也知道,这世界上的女人们,一千个中也才只有那么一个是好的。既然一个人有了老婆,就难免会有机会当王八——这种事谁也知道。当然,这并不是说你,我和你一样,都有一个好老婆。凭着上帝的名誉发誓,我的老婆绝不会做出什么有损我的名誉或让我戴绿帽子的事来。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让我们不要讲这些故事呢?”
这个磨坊主,自以为思绪清楚,道理正确,才不管人家会不会说什么,就要往下讲他的故事。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除了按照他所讲的把故事复述下来。如果他讲得很粗鄙,又下流,我也只有复述得很粗鄙很下流——如果不这样,那和白酒里掺假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有人觉得这样的故事实在有损自己高贵的耳朵,那么尽可以把这一章故事翻过去另找一个,后面有的是高贵而又圣洁的故事,千万不要在一根绳子上吊死,更不要因为这样一个粗鄙下流的磨坊主就把我来埋怨和责骂。
——下面就是磨坊主的故事。
从前,在牛津有一个木匠,他有着一门好手艺,还有着几间小房屋以租赁,所以资产倒也颇丰厚。在他的租客中间,有一位是来自某个学校的穷学生,靠着亲友和家庭的支持,日子过得还不算糟糕。
这样一位学生模样的人,报了文学的课程,却对星象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在他的书桌上,有关语法、修辞、逻辑这样的书不多[67],测量天体高度的星盘和用来做运算的算盘却堆了很多。如果你要想知道哪一天会下雨,哪一年会干旱,那就去问他好了——在这方面的推算上,他倒是还没有出过错。
这位学生名叫尼古拉,有个外号叫“特殷勤”。除了对星象学有一点了解外,最拿手的就是对女人心事的猜测和偷欢作乐。他靠了一张白白净净的面皮和一副温温顺顺的性格,获得了许多女人的欢心——其实,对于他的内心,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也是那么温顺呢?他从木匠那儿租来一间小小的房屋,里面布置了些鲜花芳草,一方红丝巾罩在衣柜上,上面还放了一只索尔特里琴[68]。每到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位独居的学生就拿起那把琴,放开歌喉,先唱一首优美的赞美歌,再唱一首流行的小调子。整个大街都能听见他那悠扬的歌声,每到这时,女人们就会在心底里默默赞叹几句。
话说这位木匠不久前刚刚娶了一位新娘。新郎虽然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新娘却还是个年轻的姑娘。生就的一副小巧娇羞的身材,无论谁看了都会喜欢。面皮就像刚开了的梨花般娇嫩,小嘴比樱桃还要好看。姑娘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上面扎一条丝绸织成的腰带。衣领、衬里上都绣了小花,黑线白底对比的比春天的花还艳。她的帽子上有几条缎带,是根据衣领的颜色和形状来搭配的,再加上那高高束起的头发,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很妖媚。姑娘还有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配上红色的樱唇,看着就让人感到舒心。如果说她是伦敦塔上的金币,或者说是春天刚到时的第一只报春鸟,那绝不是夸张的语言。尤其是这位姑娘还有一副很清爽的歌喉,唱起歌来时就像夜莺在嬉戏。这是人们口中的小宝贝,无论哪一个富人都想把她娶回家。
木匠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运气,竟然讨到这样的好老婆。整天如同母羊后面调皮嬉戏的小羊一样,那低垂的胸口直惹得男人们往她身上看。而这个老年、没有多少知识文化的木匠先生,虽然不知道加图[69]先生曾说过“婚姻应是门当户对的”这句话,却也知道自己娶回的是一朵娇艳的花。他爱她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恨不能整天把她装进自己的口袋中,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很容易就戴绿帽子,总得想个法子把她圈在笼子里。
我们先不说木匠作了哪些打算——我想这样的打算每个男人都知道。单来看一看他那位十八岁的新娘是如何做的。
有一天,那位木匠去了奥斯纳,留他妻子一个人在家。住在他们隔壁的小伙子尼古拉跑过来,搂着新娘的细腰说:“啊,亲爱的,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地喜爱你吗?为了你我可以不吃又不喝。爱情之神将他的箭射中了我,亲爱的,如果你不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会死去。求求你了,现在马上就爱我吧!”
小伙子说着就要去动手,这时新娘子把腰用力一扭,就像马儿不愿意被人家捉住钉上铁掌一样,从小伙子手中挣脱出来。她用手指着小伙子的额头说:“尼古拉,你没有这种权利这么做。我绝不会吻你,你也绝不能碰我,否则我就要大声喊救命,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尼古拉见状,单腿跪地向着姑娘苦苦哀求,说尽了世上一切最好听的话语。姑娘最后没有办法——她被小伙子的深情深深打动,于是就答应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愿意照着他的意思去做——当然,这种机会要姑娘亲自通知小伙子他才能知道。因为姑娘的丈夫是个很有醋心的人,如果被发现,姑娘的命运必定会有很不寻常的改变。
小伙子抚着姑娘的手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一个读书人连一个老木匠斗不过,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姑娘听了满心欢喜,于是就和小伙子一阵亲热以后,各自发了一个海誓山盟。小伙子临末还为姑娘弹唱了一曲,曲调优美又富有挑逗性——二人玩得非常尽兴。
这以后有一个礼拜日,姑娘要到她那个教区里的教堂去,她先把家里擦洗得干干净净了,就把自己也打扮得光鲜亮丽。这个教堂有个人名叫阿伯莎郎,一头黄金般的卷发从中间分开梳下,一双灰色的眼睛像远处的天空。他是教堂的管事,诸如替人放血、剪头发、刮胡子都归他负责,有时还替人写写地契和租赁文书。平日里穿件短的蓝外衣,穿在身上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很招人喜欢。但到了做法事或礼拜的时候,他就会在上面加上一件雪白的法衣。
阿伯莎郎的风度整个城市都知道,你随便到哪个店铺酒馆的侍女跟前问一问,她们都会对你说:“阿伯莎郎最聪明,富有绅士风度。二十几种舞步他都会跳,六弦琴、三弦琴他也会弹。随便一首歌你挑出来他都能唱出,只是说话做事有些小心翼翼——就连放屁也要看看周围人的脸色。”
阿伯莎郎的另一个风度是每到圣日为女客教徒薰香完毕后,他从来不收女人们的钱。他总说为女士效劳是他心中所愿,出于礼貌和尊敬他决不能收她们的钱。尤其是到了那天木匠的妻子参加圣日活动时,阿伯莎郎的人简直就像是久枯的树木看到了春天。他的眼睛流露出深深的爱意,倾注在姑娘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开。但姑娘对这一切好像很不在意一样,也许她是真的没有看见。
这样,到了月亮高升的时候,不能入眠的阿伯莎郎就拿着那把六弦琴,出发来到了木匠家的窗户前。报晓鸡已经叫过第一声,阿伯莎郎摆好姿势,在那扇拉着的窗户前用深情的声音唱道:“我亲爱的姑娘,请你听听上帝的声音吧,他正在为一个可怜的人儿而叹息。”
歌声吵醒了睡在床上的木匠,他翻个身问妻子道:“艾丽莎,你可曾听到有人在外面唱歌吗?怎么好像是阿伯莎郎的声音?”
艾丽莎回答道:“是阿伯莎郎的声音,天哪,他想干什么!”说完后,娇小的身体翻了个,继续睡她的觉,可怜的阿伯莎郎却还在窗外不停地唱着。就这样,日复一日,艾丽莎听了阿伯莎郎的歌声毫不动情,阿伯莎郎却渐渐消瘦了下去,他想办法让人把他买到的最好的礼物给姑娘捎去,还亲自下厨为她做美味的糕点、馅饼。要想得到就必须有所付出,他这样鼓励自己说,却不知道美丽的姑娘心中只有俊俏的尼古拉先生。阿伯莎郎费尽了心事不能得到姑娘的青睐——有一次他还试图以在舞台上扮演一个角色来吸引姑娘的目光,可这一切给他带来的只有耻笑和讥讽。人们都说,阿伯莎郎就像一只猴子一样,却不知道艾丽莎的身边有了情人。
艾丽莎和尼古拉商量,要找一个好的时机把愚蠢的丈夫好好捉弄一番,这样,说不定他们从此以后就可以整天混在一起,晚上也可以互相搂着睡觉。他们把这个日子定在了一个星期天,那天木匠又要到奥斯纳。木匠走后,尼古拉就让艾丽莎把许多的食物和水偷偷地送到他的房间——这些东西足够他在里面吃上几天,然后吩咐,如果木匠回来后问起他,就说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说完他让艾丽莎赶快出去自己就从里面把门插上。
艾丽莎回来后待了不久就让佣人上去喊尼古拉先生下来,说有事找他。佣人回来汇报说,尼古拉先生的房门紧锁着,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天,小伙子在屋里偷偷地待着,吃点艾丽莎为他做的新鲜点心,再翻上一会儿他的书。黄昏时刻终于来临,木匠回家后许久不见尼古拉,就问起住客的情况,妻子和佣人一问三不知,这让木匠很怀疑。“真是怪事,”他想,“难道他是病了?愿上帝保佑,千万不要让他出什么事。上个星期我才看见有人被抬到教堂,这个星期难道又要让我遇上一桩?不行,我得派人去看看。”他吩咐佣人上楼去敲敲房客的门,再喊几声,可佣人下来报告说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木匠慌了手脚,于是就亲自跑上来查看。他知道在楼上房间的门锁下有一个小洞,可以往里看到房间正对面窗口处的一切,于是他就轻轻走到房客门前俯下身子,正好看见那个叫尼古拉的青年坐在一张椅子上正抬头往天上看。他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两眼发直,嘴巴大张,就像魔鬼附身一样一动不动。
“我的天,他不会是痴了吧!圣菲德斯怀德,救救我们!我知道读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上帝已经告知了我们一切,他却偏偏还要去自己研究什么,这不是和上帝作对吗?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窥探天机就等于违背上帝的意旨,这不报应已经来了么!”
“不行,我得去叫醒他。凭上帝耶稣的名誉发誓,告诉他一定不能再做什么书呆子——看我们不读书的人不是也吃得好穿得暖更有福气吗?”想到这,木匠吩咐仆人去拿一根棍子来。他力大无穷,把棍子插到门下一撬就把门给卸了下来。尼古拉依然大张着嘴巴坐着不动。木匠冲过去抓住尼古拉的双臂使劲摇晃,大喊道:“醒醒吧,尼古拉,不要再犯痴呆研究什么天文了,想想耶稣受难,把头向地上看看吧。我会替你驱除邪魔鬼怪的。”说完,木匠推开佣人冲到门口,对着门前的耶稣像大声祈祷道:“圣耶稣基督,救救我们吧。不要让魔鬼前来附身,不要让邪魔侵入人心。”
终于,那位“痴呆”了的尼古拉长出一口气开了口:“唉,难道真的要毁天了吗?”
木匠说:“什么?你说什么?靠了上帝耶稣的圣灵,求你醒醒吧!”尼古拉动了动身子,急切地说道:“亲爱的房东先生,给我点东西喝吧,喝完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讲——你一定要听,这是有关你我性命的重要大事。”
好奇的老房东急切地想知道他将会有什么有关性命的大事,于是就派人下楼赶快取点他柜子里最好的麦芽酒来。二人各自喝了一碗下肚后,尼古拉站起身子走到门边,向四周看了看,就退进身子紧紧地把门关上。
“我尊敬的房东先生,我敬你是一个善良而又诚实的好人,所以有一件秘密要和你分享。这是上帝给我的旨意,不过,你要先发誓绝不会泄露给其他人知道,我才会把它告诉你。否则,你就要遭到电打雷劈,受上帝耶稣的惩罚。”
木匠一改想教训人的口气,用庄严的神情发誓道:“我主在上,要是我有一句半言泄露给别人,包括我的爱人老婆知道,就让我死后不得升入天堂。”又说道,“我向来就不是一个爱闲聊的人,有什么事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就请你快说吧。”
于是小伙子说道:“你知道诺亚时代,上帝曾经降过一场大雨吧!那场大雨把整个世界淹了个片土不露,人类只剩下了诺亚一家。”
“这几天,据我观察,天边有一颗预示大雨的星星竟然殒落,这说明不久后我们现在的世界也将会有一场大暴雨,它的厉害程度只怕比诺亚时的大雨还要大——那时这星星不过是暗淡了许多,可现在它竟然不见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人命关天的事啊!”
木匠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哎呀,我的天哪,那就是说我的妻子,美丽的艾丽莎也会被淹死吗?”
“毫无疑问。”
“天哪!我最最尊敬的尼古拉先生,您能推断出这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据我计算,下一个星期一晚上九点,总会发生。”
“哎呀呀,我主在上!”木匠都快被吓瘫了,只知抓住尼古拉的肩膀大声问道,“您可有什么呼救办法?”
“凭上帝起誓,”尼古拉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就像上帝预告诺亚一样,你是一位善良老实的好先生,自然上帝会照顾你的——如果你能保证按我说的去办,连你的佣人仆人也不知的话,你自然会被得救。”
“事情很紧急,你现在就去找三只木盆吧——一定要大得能够浮在水面装下一个人才行,还要准备三个人一天吃的充足的食物——据我推断,这场洪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就会退下去的。”
“等你为我们准备好三只大木盆后,就要把它们悄悄挂在椽子上,这样人们看不出我们用它的动机,也不知道食物就藏在里面。这一切都做好以后,你还要准备一把斧头在手边,等到一见有洪水,就要立刻把拴盆子的绳子砍断。”
“在花墙朝马厩的地方你要打个洞,等到洪水一退下来时我们就能自由返回自由畅游。到时候连着你的妻子艾丽莎,我们就是整个世界的新主人。”
“不过有件事我要特别提醒你,就是到那天晚上任何人都要保持静默不准说话,上帝听见了会让艾丽莎回头,她就要变成了一堆石头。还有,你和艾丽莎的盆子要距离远一些,免得到时情难自禁,胡作非为,染污了上帝的眼睛——就是眉目传情也不允许。”
“好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俗话说,对聪明的人你不用交待得太清楚,他就会明白,我想你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千万不要泄露秘密,现在就去准备吧。愿上帝保佑我们——救命要紧——阿门。”
愚蠢的木匠离开后就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他的妻子艾丽莎假装好奇地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向四周看了看,再上前把门闭紧,就把秘密泄露给了妻子。
“哎呀呀,上帝保佑,我的夫君啊你听我说,我是你明媒正娶娶进来的老婆,我对你体贴又关心,你可千万要听从尼古拉的忠告,救我啊!我亲爱的夫君。”艾丽莎装出一副吃惊而又恐慌的神情催木匠赶快依计行事去,木匠领命而去。唉,幻想这东西真让人不可琢磨。它让木匠的眼前不断出现洪水冲垮一切的景象,还让他美丽的艾丽莎在水中挣扎着喊救命。一想到艾丽莎将会有生命的危险,木匠就加快动作制作了一架梯子。他爬上屋顶把找来的三个面盆好好地挂在椽木上,里面还放上了足够的食物和一把斧子。做这一切的事候,他把家里的奴仆和女佣一起放了假,告诉他们一家要去伦敦旅游,这段时间不会在家。
时间很快就过去。到了星期一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个人悄悄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摸索着坐进面盆里,每个人都紧闭嘴唇。木匠把耳朵竖得比任何时候都直,想提前听到洪水来到的声音。做这事的时候,他还一边在心里对上帝祈祷说:“万能的主啊,求你一定要救艾丽莎和我。”说着说着,木匠的眼皮不由地往下掉着,没过多久他的木盆里就传出了一阵响亮的鼾声。
尼克拉和艾丽莎心里窃喜,没有商量就各自顺着梯子爬下了地。二人一言不发进入屋里,转眼间就搂着上了木匠平时睡的床。兴高采烈的欢呼、呻吟和动作,尼古拉、艾丽莎这对男女不顾屋顶的木匠,只忙着寻欢作乐。直到远处报晓鸡叫了一声,教堂上的大钟敲响了黎明的警钟,木匠的屋里还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我们再来说说那位教堂的管事阿伯莎郎。自从遭到艾丽莎的拒绝,他备受人们的奚落,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的身形也一天一天瘦了下去。有一天他到奥斯纳的朋友那里去做客,又想起艾丽莎来。他想,今天是星期一,艾丽莎就住在这里,不知道木匠在不在,不在的话我就要再去向她求求爱。滴落的水可以穿石,经久的行动可以打动她的心。主意打定了他就出发到奥斯纳去,先找那位修道院的朋友,向他打听木匠的情况。
“从星期六到现在我都没见到他的影子,我想一定是院长派他到外地做些事,每个星期一他都做相同的事,就是替修道院购置木材,如果天气晚了他就在那些地方住上一宿,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回家。”
阿伯莎郎一听心头高兴,寻思着自己这几天悲伤终于有了个头。“既然木匠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都不会在家,那我何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我要到艾丽莎的墙下敲敲她的窗,向她诉说我对她的相思病。如果她不能像爱木匠那样爱着我,至少我可以求她亲亲我。这样从上帝的角度来说,对人才公平,也可以解了我多日来的欲念之火。怪不得昨天梦见吃鸡吃鸭,嘴巴香喷喷,原来今天上帝赐我一个好福分。”
色迷心窍的阿伯莎郎越想越开心,整点装束不到天亮就来到了艾丽莎的家外。他先把几片成双草的叶子放在口中嚼了嚼,这样就能喷出香喷喷的口气,然后他来到了艾丽莎的窗前。那面窗户在墙的正中间,高度还不到阿伯莎郎的胸间。阿伯莎郎用手敲敲窗棱,把耳朵贴在窗口,小声地叫道:“亲爱的艾丽莎,我最最甜美的小宝贝!夜色是所有情人行动的幕帐,求你现在就听我诉说衷肠。我爱你爱得茶不思饭不想,却为什么得不到你的回应,难道你看不见我浑身淌着的热汗,就像饥饿的小羊想着母羊一样,急切地想着你。”
“滚开,傻瓜!”艾丽莎隔着窗口说,“我爱的人已在我的床上,不要让乱言秽语污了我的耳朵。如果你不听劝告离开这里,我就要大声喊人让你做不成教堂管事。”
“这可真是伤了我的心。”阿伯莎郎说道:“我对你的爱就像耶稣对你的爱一样,你却一点都不知道。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吻,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吧,否则,我就搅扰到你不能入睡。”
“给你一个吻你就会离开,并且发誓不会再来吗?”艾丽莎对躺在床上的尼古拉悄声说道:“快起来,亲爱的,我让你看一个笑话,保准你会开怀大笑。”说完她又对着窗外说道:“那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吻完了就要快点离开。”
阿伯莎郎已经双膝着地,焦急地等待,“我的心肝宝贝,求你发发慈悲快点来,我发誓我的眼睛会紧闭得像盲人的眼睛一样,什么也不看。”艾丽莎匆匆把窗打开,挪动身子把一个部位探出去,“快点吧,邻人们看见了我就要没命。”阿伯莎郎把嘴唇擦了个干干净净,闭着眼睛往前一探。温温热热碰着了一个东西,阿伯莎郎使劲用嘴咂吧了一口。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还在回想刚刚的滋味,猛然间就觉得哪里不对。“女人的嘴唇怎么会有胡须,而且还粗粗糙糙那么长?”窗内的艾丽莎听了嘻嘻一笑,便把窗关了个死。
“女人的胡须?哈——哈哈!”尼古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捧着个肚子笑得直打滚。
阿伯莎郎气得身体发颤,昨晚的欲火像被冷水浇了个遍。“我竟然为了个女人受人侮辱,此仇不报我枉称男子汉。”有了这念头,对艾丽莎的相思病飘然而去,阿伯莎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有了精神,他径直来到镇上打造铁器的铁铺前,小声敲门把维斯师傅喊醒。
“天哪,这么早你不在教堂里布餐来我这里干什么?可是有哪个骚货让你睡不着,你想找我聊一聊?”
此时的阿伯莎郎对所有的打趣听而不闻,直接走到铁匠炉前那把烧得通红的犁刀前,“把这个东西借给我,不用多会儿我就会把它归还。”
“要借金子银子我不怪你,借一把犁刀我实在觉得好奇。”
“这种事情你不用管,明天我告诉你,你自然就会明白。”说着,阿伯莎郎拿起那把犁刀的柄就离开铁铺直奔艾丽莎家。
来到艾丽莎的窗子下,阿伯莎郎学着刚才那个样子甜蜜地叫着艾丽莎,说:“我的母亲留给我一个大大的金戒指,我要把它献给我最亲爱的人,如果你能让我再吻一下,我就把它送给你。”
尼古拉听了,心想再捉弄阿伯莎郎一番,他想好了一个主意,让艾丽莎答应着把窗口打开,他自己却把屁股伸了出来,还尽力地往后面蹭着,希望能好好地感受一下那种滋味。
“说话呀,亲爱的,我看不见。”阿伯莎郎又低唤了一声,尼古拉听了,心里一激动不由得就放了一个大大的响屁。臭气把阿伯莎郎熏得差点昏过去,不由得怒火从心底里涌起。举起手中的火犁朝着暗夜中的东西刺过去,这一捣不偏不倚正中尼古拉的屁股中间。两边的皮被各烫掉一半,尼古拉痛得差点死去,大声叫唤艾丽莎:“水!快点!水!”屋顶上的木匠猛然间从梦中惊醒,听得有人发疯似的喊“水”!顾不得左右看看更不敢互相叫唤,操起身旁那把斧头,对准了系在橡木上的绳子就砍了下去。“叭!”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连人带盆就全都掉到了屋顶下,只摔得木匠头晕眼花心轰鸣,两腿一蹬就昏死了过去。
尼古拉和艾丽莎听到声响,惊得一下子跳下床,打开门一看,二人张口就喊“救命”。
四邻八舍围过来看木匠,就见他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尼古拉和艾丽莎向着众人说,可怜的木匠得了可怜的幻想病。“他说诺亚时期的洪水又要来了,这个世界今夜就要毁灭。为此,他买来了三只大木盆,要让我们各坐一只离开这儿。凭上帝的名誉发誓,他一定是得了幻想症。”
惊慌的众人平息下来,开始讥笑木匠的胡思乱想。女人们大声祈祷,希望上帝降福给这个可怜的木匠,他想干出点不平凡的事来想疯了。从地上清醒过来的木匠张口想辩论,可惜尼古拉和艾丽莎的声音不比他的低。再说,人们也没有心情再去听一个疯子说什么话,只是,互相传告镇子上的人说:“他真的疯了。”
从此以后,木匠虽然醋心依旧,可却是有苦难言。他把老婆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可谁知她在屋子里就和人睡觉。她让阿伯莎郎吻了她的那个地方,还让尼古拉为她烫伤了屁股。你们说这个故事有趣没趣,到这里它就全部结束。
——愿上帝保佑我们每个人不要做了那个木匠和阿伯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