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被闷骚凤凰用捆仙绳绑了,随意地挂在柱子上,荡来荡去。
这一刻,桑芷小公主觉得自己连着阿爹的狐狸脸,一起丢尽了。不过还好的是,自己未雨绸缪,在当小偷之前变化了狐狸毛的颜色,纵使现在几位上仙苦口婆心盘问,就是探不出半点桑芷的身份来历。
文曲星君舔舔已干涩的嘴皮子,还算好脾气地又问:“你是哪宫的仙宠?何以溜到了浚束凤君这来?”
“……”
“来清梧宫,是否找浚束凤君有事相告?又或者是,找吾等有事相告?”
“……”
“你不言且不语,莫不是被下了禁语咒?”
“……”
桑芷打了个哈欠,颇为无奈地盯着文曲星君。仙界传闻,见到三仙要绕道而行:一是脾气暴躁,看人不顺眼就劈得你里焦外嫩的雷公;二是妖娆多姿,惹人犯罪的寡妇嫦娥;三就是眼前这位啰里啰嗦,逮个人问候都能问候几年,连那位西天取经归来的唐僧见了都自叹不如的文曲星君。
他怎么这么烦啊?问了这么久,自己不累她都累了。
“嘿!这小家伙还敢瞪眼睛?”见小狐狸就是不开尊口,司命星君气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再不回答本星君的话,本星君就扒了你的狐狸皮!”
“……”
这边太上老君联想到刚才被小家伙看光光,连着嘴皮都抖了起来:“孽畜,气煞老夫也!气煞老夫也!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浚束闻言,冷哼声,提醒道:“太上老君,它已经是原形了。”云淡风轻间,浚束眼眸一瞬,却是目光淬毒地瞪住桑芷。桑芷抖了抖耳朵,无所谓地晃尾巴。
没错,自己现在已经是“原形”了,像它这模样的灵狐,在天宫没有千只也有百只,桑芷就不相信,闷骚凤凰敢拎着它挨家挨户地去敲仙友们的宫门,问它是谁家的宠物。
只要查不出身份,就没人知道她堂堂桑芷公主竟偷看男人洗澡;只要没人知道她偷看男人洗澡,阿爹就不会觉得丢脸大发雷霆;只要阿爹不大发雷霆,以后吃鸡的事情或许还有得商量。(喵:女儿,你除了吃鸡,还能不能想点其他的?)
桑芷打定主意,转了转狡黠的狐狸眼,就是不开口。不说话、不现人形,纵使广大神通的命格星君有改人命数这样天大的本事,也拿她没办法了。几位上仙围着桑芷团团转,末了,终于累了。
浚束呷了口茶,环视众仙友启齿道:“我看这狐狸灵力低下,也不像哪位座下的仙宠,莫不是哪位上庭聚会的小仙遗失的?”
众仙一闻,皆觉有理。文曲星君道:“既如此,浚束凤君觉得该如何处置?”
浚束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桑芷,笑意沉沉:“区区一只未成仙的狐狸罢了,既然误打误撞到了我这,就捆在这吧。要是有小仙上门认领,就给他去,若没有……”浚束故意拖长尾音,沉吟番凝视小狐狸的眼眸骤亮:
“若没小仙认领,明儿个就扒了皮下酒吧!”
!!
其心何其歹毒!桑芷噌噌磨牙,亦一瞬不瞬地瞪着浚束,死凤凰臭凤凰,她就知道凤族没一个好东西,仗着祖宗曾救过玉帝,才封为上仙,世世代代都这么倨傲臭屁。有什么了不起!
说白了,还不是和鸡一样的飞禽!哼,最多也就……比鸡羽毛绚烂点,飞得高点,如果真打起来,还不是一样是狐族的口粮。
小狐狸一边咬牙暗骂一边目送着闷骚浚束送几位仙友出门,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狐狸眼,嘴角扯出狡黠笑意,蠢凤凰,捆仙绳有什么了不起,捆仙绳能捆得住本公主么?它能是本公主狐狸牙的对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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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
桑芷估计着清梧宫的人该睡的都睡了,咬断捆仙绳就逃出了大殿。遁形走到了宫门口,桑芷似又想起什么地折了回来,直端端地去了偏殿。准确点说,是放着鸡腿的偏殿。
桑芷觉得,到这该死的清梧宫走趟遭如此一番大罪,若最后鸡腿还是到了嘴边吃不到,那就真是偷鸡腿不成倒蚀一把米了。是以,桑芷小公主在鸡腿的极度诱惑下,壮着狐狸胆去而复返。
偏不料,偏殿竟然有人。
桑芷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乖乖地遁形在门边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听里边传来闷骚凤凰的声音。
“七水,事情可都办妥?”
“办妥了。”声音稚嫩,许是浚束身边的小仙童。被唤作七水的仙童顿了顿,踟蹰又道:“可是凤君,罗阳小仙这么一走,那凡间的平乐镇岂不是没了土地神?这也未到土地神换届的时日,你就这么恩准他告老还乡,上面责问下来……”
七水的话未毕,浚束的叹息声已兀自传出:“这事我自会禀报玉帝和王母娘娘,只是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
浚束凤君声音沉下几分,桑芷竖着狐狸耳朵才隐隐听清:“其实这平乐镇,虽看着贫困潦倒些,土地神的杂事也多了些,但罗阳小仙却不知,这正是王母娘娘对其的考验。”
七水问:“什么考验?”
“罗阳小仙其实已到升职之期,这平乐镇恰是对他最后一关的考验。而历来嫌弃平乐镇清贫的土地神们也殊不知,此地还有一样镇地之宝,能助小仙修为大为提升。”
七水听罢,惊呼出声:“凤君这么说,莫不是做了平乐镇的土地神,只要熬到功德圆满就可升天成上仙?这比起历天劫、练修为简直容易了千倍万倍!”
……
桑芷在门外听得杏目圆瞪,撑着小脑袋狡黠奸笑:平乐镇土地神?妙哉妙哉!那个七水小娃说得的确没错,虽然当土地神麻烦了些,还要守着些凡人好几百年,可对灵狐来说,几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更何况,那平乐镇再怎么穷苦,鸡,还是少不了的吧?天天对着油光水滑的鸡总比对着爹爹的臭狐狸脸好。而且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成上仙,不仅躲过了天劫,也算遂了阿爹的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桑芷越想越开心,最后干脆连房里的鸡腿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蹦蹦跳跳地出了清梧宫。这边,七水正被自家凤君说的惊天大秘密骇得目瞪口呆,乍听门外传来细微响动,凑过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挠挠头关好窗户再回身,七水就见浚束坐在摇椅上,凤眼微闭,唇角上扬,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七水眨眼,“凤君你高兴什么?”
“唔,”浚束若有似无地应了声,再睁眼眸子已满是笑意,“刚才假寐一会儿,不小心恍惚,竟梦见只笨狐狸。”
还是只,圆尾巴的金色小狐狸。
隐去毛皮颜色又如何?这三界之中圆尾巴的笨狐狸,有,且仅有一只:
桑芷。
兜兜转转,浚束突有念起四百年前的往事,脑子乍乱,似乎又看见金色的小狐狸张着小口朝自己欢腾扑来,心一顿,似有锉刀在慢慢割肉,虽不见流血却也锥心刺骨般疼。
微眯凤眼,浚束凝望烛火出神,一晃眼,竟四百年了。抿着唇在心底默念一遍青丘国小公主的名字,浚束又瞥了瞥桌上的鸡腿,清冷开口:“七水,把这东西端下去吧。”
七水应了声,端着东西出去时,又忍不住嘟囔了句,这凤君真是越来越怪了,明明一直食素,偏偏今儿个心血来潮,要让弄盘俗不可耐的鸡腿过来。七水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烹饪出香喷喷的鸡腿来,端到凤君面前,他却是瞧也不瞧一眼,熏了熏屋子又让拿走。
这年头,仙童不好做啊!
七水越想越悲愤,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他哪里知道,这盘鸡腿即将引发多大一件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