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徒

当古希罗开始在七山之地围建城墙,立志要做“城里人”开始,希罗帝国便一直在完善自来水和公共浴室系统。等到了帝国时期,更是将自来水管路修建到了每一座有希罗人居住的城市里。自来水不仅用来供给饮用,也用来冲洗街道。

然而,集市小巷里垃圾遍地,可不是自来水能清洗干净的。丁巍不禁心里渴望存在这样一位神灵,司职清洁,神力所及,垃圾寸草不生。那他便考虑一下违背自己的原则,前去祈祷一番。

但显然,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位神灵,那一定是环境恶劣到了极致。但事实上,希罗的城市向来很干净。

丁巍推着小车,带着阿煌沿着巷道开始清理起来。

等丁巍忍着臭气工作了一天,回到了院子里。却还要被神殿少女冷眼嘲讽:“身为贵族,居然干奴隶的下等工作!”

丁巍只当做没听见,毕竟拿人的手短。少女的那五十个金币,是她身上所有的零花钱,原本打算用来在迦基城找个好点的地方暂住,但给了丁巍之后,便只能赖在丁巍这里。不过索性少女平时也只是待在地窖里冥想,连出来都很少,丁巍也就听之任之了。

何况这几天,丁巍可没少偷偷借着少女冥想的时候偷偷吸取神力。

等洗完澡,丁巍来到院子里,看着阿煌钉在院子里的木桩。心里有些奇怪,按道理这样数量的木桩运来花费要极大的力气,阿煌竟然一个人用了半个下午就全部放好,而且还是顺路绕道去了家具店的情况下。

想起家具店,丁巍便想起昨日遇到的事情,忍不住心里再次生出寒意。

但很快,他就将感觉压下,开始如同以前在南聿城里那般开始训练起来。

丁巍的训练方式,并非完全的角斗士训练。角斗士的训练最重要的是速度和力量,所以有一整套训练体系。小时候,丁吟曾经将训练方式改良,教了丁巍一整套古怪的修行方法。

丁巍的身体,在木桩里来来回回,身体做出一个个古怪的动作。时不时手指变换形状,在木桩上或是抓,或是点。留下一个个凹下或是裂开的痕迹。

“无用之功!”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木桩旁,道:“也许你想成为强力的角斗士,这样的训练方式或许有效。但如果你想要的通过神骑士的考核,神力才是关键!”

丁巍的动作没有停止,道:“我只知道进入骑士学院就能学习骑士之道,你说的神骑士又是什么?”

少女眉头微凝,却没有如同之前用嘲讽的语气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骑士学院亦或者说是军营的方向。

说来奇怪,明明看起来是座很大规模的军营,然而却一整天都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骑士是帝国的军队,神骑士自然便是神灵的军队!”少女沉声道。

丁巍的动作一顿,看向少女的面容,道:“神灵也需要军队么?”

“当然!人有战争,神也有战争······”少女对丁巍道,“身为战争女神的信徒,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丁巍再次道:“我并非任何神灵的信徒!”

“如果不是信徒,你怎么可能身具神力?”少女问道。

丁巍的脸色,顿时沉了一些。

原本他并不怎么愿意说起那段过往,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难得回答道:“因为一个交易!”

“交易?”

“南斯行省是诸神的故乡。而南聿城外的雅马山上,有最古老的雅姬神殿,也即是你们所说的战争神殿。突然有一天,神官和祭司从山上下来,没有任何征兆的便要带走我妹妹!妹妹只来得及在最后交代我要多读书后就被强行带走!”

丁巍顿了顿,继续道:“那个时候,虽然家族已经破落,但好歹贵族的头衔还没丢掉,想来他们也不会直接杀了我。而我又自恃学了些格斗的本事,想要拼死抢回我妹妹!结果神官队伍里走出一个全身都披着重甲的人,连面孔都看不见。我用了所有的力气朝他砍去,结果他轻轻一推,就是那么一推·····”

丁巍闭着眼睛,那一幕再次从脑海浮现。

“我只见有金色的光芒闪过,而后我便是重伤倒地!我甚至都没有触碰到他,就彻底败了下来。非但如此,我清晰的感觉到,我体内所有的肋骨一刹那间全部粉碎,而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可能是将死之人,所有的知觉都麻木了起来。”丁巍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意识里的最后,是妹妹被人带走,以后再也无法见面!我是个最没用的哥哥,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她教我护我,而我却从来帮不了她!”

丁巍突然沉默了下来,少女看着丁巍的神色,同样保持着沉默。

“原本,这便该是终结了!我应该再也醒不过来。如果是这样,一个贵族的死亡,即便与神殿有关,南聿城的执政官一定会有所动作!可我偏偏醒了过来,而守着我醒来的,竟然是那个打伤我的重甲骑士!”

“重甲骑士告诉我,他用女神的射你赐予了我重生,也同时赐予了我超凡的力量。但这只是因为交易,却不是和我的交易,而是和我妹妹的交易!我妹妹用服从换了一百个金币和我运用神力的能力。有了这些,我便能来到迦基城里,学习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原本故事到了这里,便算是结束。但丁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继续说了下去。

“但那个时候我还太小,所以太愚蠢!我原本便是真正的骑士之后,理应继承爵位。何况我又怎么会动用抢走我妹妹的神殿给予我的力量来进入学院。我那时以为这便是荣耀和勇气,但忘了自己茫然失措什么也做不了!而后来,帝国结束了所有的对外战争,骑士的爵位需要因为财产而重新分配。我记得父亲说过的荣誉,所以将妹妹用自己换来的金币,分给了和我一样在战争里失去了父母的骑士遗孤,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所有的遗孤,终究都在新的法令下,丢失了所有的爵位!而侥幸幸存的贵族,无一伸出援手!那时候我才明白,所谓的贵族荣誉,是多么的无用!”

“但你现在依旧是贵族!否则,你便不会来到这里!”少女开口道。

丁巍的面孔上,突然多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继续道:“在如今的帝国,想要个贵族身份,也并不算太难不是么?”

少女没有回答。

丁巍想起那一日的夜晚,他从孙诚的府邸离开。脑海里推演了各种去见那位即将因为赌博而破产的孙氏贵族的场景。如果必要的话,他连名字和姓氏都能舍去。

然而最终,丁巍什么也没有失去,便得到了一个完整的贵族身份。丁巍本以为,自己五年前的行为只有愚蠢,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神力,是天生的!”少女突然道。

丁巍皱眉,看向少女。

“神力是天生的能力,即便是女神,也无法轻易将神力赐予凡人。更何况只是女神身边侍奉的神官!”女孩道。

丁巍将手指举起,看着指尖冒出的金色光芒,道:“可在那之前,我从未有过神力!”

“不会使用,不代表没有拥有!”少女看向丁巍的眼睛,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许是英雄之后!”

英雄!丁巍心里自然知道,少女所说的并非是某种赞耀之词。而是如同荷尔史歌里记载的某种遥远的传说。但传说里的英雄,早就消失了几千年。他们的家乡,大都在南斯半岛。所以说,少女的说法也未必不可能,但那又如何?英雄都只是传说,何况他们的后人!

丁巍轻轻笑了一声,这还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将内心的话语对别人倾诉,以前丁吟说沉默的人总是让人更容易有倾诉的欲望,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说了这么多。不过,当话题涉及到了英雄的时候,丁巍反而没有了继续的欲望,于是没有继续询问,而是道:“这么说,你总算明白我不是女神的信徒了!”

少女摇了摇头,道:“正因为你是英雄之后,所以,你必定是女神的信徒!”

英雄,就一定是神的信徒么?荷尔史歌里虽然没有明说,但似乎所有的案例都是如此。不过丁巍并不喜欢这类天生赋予使命的故事。

丁巍道:“我从未信仰过她!”

少女道:“凡人皆有信仰,你觉得自己没有信仰,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信仰!”

这也能算是回答吗?丁巍觉得有些无趣了起来,身体再次动作起来,开始在木桩之间移动。

“你想不想学神力的战斗方式?”少女问道。

丁巍的动作再次停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