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罗法律:奴隶认字,罚挖去双眼。
尽管丁巍从来没去过希罗王城,也没从王城广场的十二座铜柱上看到确切的法律铭文。但他知道,这条法律是真实存在,并且贯彻执行的。
马车踏着大路前行,丁巍看着俯身压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的黑人女孩,举着手中的铜币看了许久。
铜币上,正面画着两条交相缠绕的毒蛇,反面则用希罗语写着一个数字。毒蛇互相吐着信子,看着对方。然而,丁巍却总觉得,两条蛇的目光都在偷偷瞥着自己。
从古至今,所有的希罗神话里,蛇都代表着不详。所以在所有的神话里,没有任何一个神灵的形象,会有蛇的特点。然而,孙诚却交给自己这枚铜币,说这是隐秘之神的信物,只要手持信物,便是神灵,也无法窥视凡人的隐秘。
丁巍并不在乎窥视,而且他而清楚,神灵本来就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的身体里有战争女神的神力,除了女神本人,任何其他的神灵的窥视,都等同挑衅。
但如果窥视的对象是奴隶,自然另当别论。
丁巍沉吟良久,还是将铜币收了起来。而没有选择如孙诚交代的那样,放在女孩身上。
神灵这种东西,信仰的时候往往很容易。但想要脱身,就绝无可能。
“走一步看一步吧!”丁巍轻声自语,脑海里却不禁想起四五年前的场景,那个时候,自己的一切,都由妹妹丁吟做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慧之人,然而妹妹走后,却不得不开始学着思考。所幸,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他只需要模仿着丁吟的方式,便足以处理绝大多数的问题。
马车乍停,女孩顿时惊醒了过来。率先跳下马车,笨拙的跪在地上。
四周有人好奇的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轻视,奴隶当垫脚石并非什么稀奇之事。然而奴隶从主人的马车上下来,实在是大大的失礼。尤其是丁巍纵身从马车上越下,却没有踩着女孩的背部,更让人觉得不分尊卑。
女孩站起身来,却低着头,默默的从车上拉下木箱子。木箱子上有拉手,下有两个金属做成的轮子。箱子并不算小,然而即便是瘦弱的女孩拉起来,也仿佛毫不吃力,紧跟在丁巍身后。
这一幕自然又是一阵好奇目光注视,然而丁巍面色如常,带着女孩径直沿着码头上船。
“不错的箱子!”水手笑着道。
女孩听到水手的赞扬开始的笑了起来,骄傲道:“这是我哥哥亲手做的!”
水手一愣,用打量的目光看向女孩的脸庞,女孩仿佛立刻猜到了原因,低下头来。
丁巍拉着女孩的手,朝前走去,却听见水手的声音在身后轻声响起:“奴隶是不能擅自开口说话的!无意冒犯,您应该知道这艘云姬号是去往迦基的船!船上许多便是定居迦基的贵族,我们不想惹麻烦!”
丁巍转身,微微将手放在胸口,水手也回了一礼。
仿佛是因为无风季的原因,码头上的大船出海的并不多,旅客更是稀疏。不过这样一来,甲板上看风景便成了不错的选择。丁巍带着女孩站在甲板上,等待着开船的时刻。然而,其余的乘客却仿佛并没有同感,纷纷藏在船舱里。只有两个和丁巍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同样站在甲板。男孩和女孩,都身穿着金属铠甲,赫然昭示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不久,船长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与船长同时出来的,还有两个水手推着的一个女孩。女孩金发白肤,仅从裸露的手臂也能看出来,她并非奴隶。至少,并非天生的奴隶。
女孩仿佛并没有认命,费力挣脱着,绑着布带的嘴里也不断发出呜咽之音。然而,水手和船长都恍若未见,视作平常。
船长看见丁巍微微皱了皱眉头,道:“马上就到了献祭的时候,你还不带着奴隶回舱!”
献祭!丁巍看了眼金发女孩,拉着黑人女孩回到了舱室。
“那个姐姐也是奴隶吗?”女孩问道。
“不知道!”丁巍回答道,心里却想着即便不是奴隶,也一定是处女。
女孩年纪还小,即便告诉她,她还不明白处女的涵义。但丁巍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荷尔史诗记载,在古老的过去,南斯半岛还没有归于希罗帝国的时候,每逢船队出海,必须献祭一名处女给海洋之神,否则必遭大难。而献祭方式十分残忍,船队会将女孩绑在船底上,一路前行到终点。
然而,荷尔史诗里的海洋之神是男神,而如今的海洋女神却并没有如此神谕。丁巍本以为这样的献祭仪式早就消失。
仪式仿佛并没有持续很久,大船很快动作了起来。
丁巍心里默默想着,如果自己的妹妹还在身边,应该也是那么大了。
以前,丁吟还在的时候,她总喜欢给自己讲一些很奇怪的故事,故事里有许多新鲜古怪的名词,和与如今的希罗帝国截然不同的道德和文化。丁巍不全懂,但一直很认真的记下。因为母亲死后,她就是他的全部。
丁吟说:人生而平等!
所以,他始终无法接受现在见到的一切:奴隶,献祭,还有杀戮为乐。
如果是丁吟,会怎么做!
丁巍总是想着这个问题,渐渐的成为了习惯。但,他想不出答案。丁吟一定不会赞成眼前的行为,但在还弱小的时候,她也不会贸然出头。
可是,如今的自己,算不算是弱小呢?丁巍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我出去转一转!”丁巍道。
女孩点了点头,靠在箱子旁边蹲着。
平稳的海面上,没有一丝风的迹象,所以水手们只能用很长的船桨滑动前行。甲板上依旧没有多少人,只有穿着铠甲的一男一女在看着风景。
丁巍瞅准时机,从船上翻下,沿着船身速度飞快的攀爬而下。平滑的木质船身上,涂了一层光滑的漆面,然而,丁巍的手掌却仿佛黏在上面一般,竟然紧贴起来。
很快,丁巍便沉入水面,进入船底。
船底原本绑着船锚的铁索绑着女孩,丁巍游了过去,将铁索拉了起来。
女孩紧闭着双眼,嘴里微微冒着气泡。丁巍心道果然。在传闻中,献祭的处女并非随便挑选,而是要精熟水性,能长时间在水里不被淹死。而这一点,对到处都是海岸的南斯半岛的居民,并非多么困难。
丁巍将铁索解开,抓住女孩,正要游出海面,却突然被勒住了身体,蓦然脱离了船底。
丁巍瞳孔默然一缩,在水里,他的身手变得极为缓慢。而勒住他身体的双手又十分用力,他竟无法挣开。
嘲讽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从耳边响起,丁巍顾不上细听。浑身突然发出金色光华,原本抱紧身体的手臂蓦然松开。丁巍朝前游了几步,追上了大船,身体再次贴在船底,转头看去,却蓦然惊悚。
原本闭着眼睛的祭品女孩,此刻非但睁着眼睛,目光盯着丁巍,嘴角更是露出一股诡异的微笑。
但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海水里。
丁巍游出海面,悄无声息的贴着船面来到了甲板上,然而却蓦然看见穿着铠甲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前。丁巍瞳孔蓦然一缩,相隔这么近,他竟然没有提前发现她!
“无畏的同情心,女神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信徒!”女孩开口,声音清脆,显得十分好听,以至于让语气中的冷漠都减淡了不少。
丁巍道:“我并非信徒!”
女孩打量了丁巍一眼,却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丁巍回到舱里,却发现黑人女孩靠着箱子又睡着了。她仿佛有一坐交通工具就睡觉的习惯。丁巍小心的将女孩抱起,打开箱子将身上的衣服换下,脑海里却回想起之前的诡异一幕,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离开南聿城和南斯半岛之后,这样的奇怪之事,他会遇到的越来越多。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奇怪和麻烦,他都一定要克服过去。
因为只有这样·······
丁巍抬起手臂,看着手掌上发出的微弱光芒——那被称为女神神力的东西,心里想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有能力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