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临州的县城上空乌云密布。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厚重的雷鸣声就响彻大地。风呼呼的吹着,地面上一些树叶和垃圾都被风卷到了空中,没过多久,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地面很快就被打湿,汇聚起一条条小溪流。
后面县城里有传言说,那场大雨百年未遇。因为县城里很多地势低的地方被淹了一米多,加上贯穿县城的那条湫水河泄洪,整座县城很多建筑都被冲塌。
虽然那天雨下的很大,可是在上午课间操的那段时间里,教学楼下还是围了很多人。我不知道那天为什么邵雨晴要去教学楼顶层,也不知道为什么铁质的护栏会那么不禁靠,总之那一天,她永远活在了十八岁……”说到这,我的眼眶忍不住湿润,就连谢书予也一改之前的懒散,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一脸歉意的看向我。
“书予,记得那天你曾和我说起过你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心底的恐惧大过悲伤。然后我告诉你有关生命的意义时曾对你说道:‘对于她来说,生命的意义可能就是黎明的鸟鸣和朝阳,是四季忽冷忽热的风,是城市夜晚里霓虹璀璨的灯光,甚至有可能只是陌生人脸上的笑容……’那个她,指代的就是邵雨晴。
虽然和邵雨晴的交集很少,但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从别的同学那里道听途说,对她还是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她是一个很文静的人,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写诗歌。所以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很差,班里六十名学生,每次考试她也能排进前三十。
邵雨晴的性格很随和,无论什么事都不喜欢与别人争抢,所以班级里很多事吃亏的人总是她。整体上来讲,她在班里的人缘并不是很差,可是那件事发生之后,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都说人心隔肚皮,那件事让我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喜欢归喜欢,怜悯归怜悯,两者不可混为一谈。自始至终,我对邵雨晴都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之所以到现在我心底都没有放不下她,我个人认为更多的应该是歉疚和自责。如果谣言刚被散播在班里的时候,我能勇敢的站出来说些什么,哪怕不承认,哪怕只是委婉的拒绝,后面那场悲剧很有可能就不会发生,都怪我……
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懦弱,不自私的只想着保护自己,不害怕惹麻烦,那么现在她可能还生活在这个美丽的世界。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幻想。
书予,还记得我们那次一起躺在我房间的床上过夜吗?”说到这,我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谢书予。只见她红着脸,低头躲闪着我的目光,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得到谢书予的回应后,我开口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做梦了。在你们听来,可能是一个噩梦,但对我而言,却是心底一直以来渴望得到的释怀……
在梦里,我又看到了邵雨晴,她一如既往的穿着临州一中那套宽大的校服,十分罕见的主动向我打起了招呼。哪怕只是一场梦,但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晚在梦里,她居然安慰我不要哭,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并感谢我替她背负了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后外界的压力,以及承受那些谣言的攻击。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了对不起,并且也接受了我的道歉,原谅了我。当几个月来日思夜想渴望的事情真的发生在梦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变得轻松,也没有得到一直以来期冀的快乐。到最后我才发现,我无法原谅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书予,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彻底的放下邵雨晴,但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在临州我见到了粥粥,还有其他几个与那件事有关的故人。通过和她们的聊天我发现,当初那件事并不是像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那样简单,其中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细节被‘有心人’隐瞒了下来。或许当我不为人知的发掘出与那件事有关的秘密后,我才会真正的原谅自己,也彻底的在心底放下她……
书予,我可以拿我自己的性命起誓,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而且十八年来有且仅有你一个。可是现在的我并不纯粹……所以哪怕你拒绝我,我也可以理解。我还是那句话,那天晚上救你,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回报些什么。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想说认识你很开心,谢谢你教会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这段时间请允许我再住几天,等开学后我就搬回宿舍。”
一口气说完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自己对谢书予的感觉,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轻松了不少,就连稍微佝偻的背都下意识挺直了几分。擦干眼角的泪痕,我低头等待着谢书予即将给我的审判。
……
时间度日如年般的流逝着。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纪元,突然空气中响起谢书予清脆的笑声,随后耳边就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苏长安,你个大笨蛋……正是因为放不下,所以你才是我心底认识的那个有责任有担当的苏长安啊!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我们彼此之间可以多一些坦诚,其他方面我可以不管,但起码在感情方面,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做到……
对于你说的那件事,无论你对邵雨晴是歉疚也好,自责也罢,既然喜欢你,那么我愿意陪你一起去面对,一起去释怀。那些被‘有心人’隐藏起来的秘密,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寻找,一起去发掘……所以,答应我好吗?以后再也不要说搬出去住那种傻话了好不好?在省城,这里就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更是我们唯一的家。”
听到谢书予说的那些话,我心底良久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只见谢书予的眼神里流露着真挚热情且温暖的爱意。沉默半晌,我开口道:“书予,你……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我答应你。”
听到谢书予肯定准确的给我答复后,一瞬间我的眼泪像泉涌一样喷涌而出。我又想起自那件事发生后,那段每天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日子。黑暗中,无穷无尽的孤独包围着我,那场暴雨和海浪般汹涌的留言一次次的冲击着我脆弱的内心。那个时候,我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期待翻盘一样期冀着阳光和陪伴。没想到就在今天这个夜晚,上帝终于听到了我内心一次次的渴望和呐喊,把他最温柔最美丽的天使派到了我身边。
谢书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边,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部安慰着我。转过身,我双手紧紧的把她拥进怀里。这个时候,我迫切的渴望一个拥抱,一个理解我支持我温暖我陪伴我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