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彼得堡时期(1817—1820)》:一八一七(皇村学校)
- 普希金抒情诗全集(套装上下册)
- (俄)亚历山大·普希金
- 6415字
- 2020-06-18 10:23:11
致卡维林[324]
我的亲爱的卡维林,请忘记
那因一时嬉闹而写的不逊的诗作。
请相信,我第一个喜爱
你那些幸运的罪过。
万事都按照一定的顺序进行,
有它的期间,有它的时辰;
可笑的是老人故作天真,
可笑的是少年装作老成。
只要我们活着,就活下去,
让饮宴流进我的记忆中,
拜倒在巴克科斯和爱情的脚下,
别理会愚人们忌妒的批评:
他们不懂得,人可以同万物友好相处——
同西色拉、罗马柱廊[325]、书本和酒杯;
在疯狂玩乐的轻浮表象下
也可以藏着崇高的智慧。
哀歌[326]
啊,年轻的朋友,我又回到你们身边!
别后那段忧郁的日子已经消隐:
你们又向自己的兄弟伸出手来,
我又看见了你们快乐的一群。
你们依然如故,可一颗心已不同从前:
在它那里,最可贵的已不是你们,
我已不同当年……那无忧无虑的岁月
已顺着一条无形的道路离开我们,
永远离开了,那瞬息即逝的生命的
曙光,在我头上已显得暗淡无光。
快乐之神已永远告别了心灵。
我已被那顽固的命运所抛弃,
无论是欢笑、玩乐,或内心的宁静,
我都将它们遗忘;我这青年的头上
严严实实地笼罩着默默的悲痛……
你们想用笑谈,用善辩心灵的
柔情来打断我这沉重的梦境,
可你们的这些努力全是枉然,
一切都结束了——在我的心灵里,
欢乐嬉戏的印记已经被磨平。
为了排遣我心中郁结的痛苦,
你们送来了诗琴,但这同样枉然;
往昔岁月的幻梦已经消隐,
歌声已在我麻木的琴弦上死亡。
我只看到眼前充满了悲哀!
我感到世界的可怕,白昼也很乏味,
我要走进没有生命存在的树林,
那里是一片黑暗——我憎恨欢乐;
它已在我心中冻结了那短暂的痕迹。
昨日玫瑰的叶子,你们已凋萎了!
你们没有开到月光照临的时辰。
我的欢乐岁月,你们已飞一般逝去,
你们飞一般逝去了——眼泪潸然而下,
于是我也在阴暗的早晨凋零。
啊,友情!请把我交给遗忘;
我将在沉默中屈从命运的支配,
请让我去饱尝心灵的痛苦,
请把我留给荒野和眼泪。
致年轻寡妇[327]
丽达,我忠贞不贰的朋友,
为什么在蒙昽的睡梦之中,
在我缠绵于柔情的时候,
却常常听到你轻轻的呻吟?
为什么在快乐幸福的爱情中
你却时常做起了噩梦,
把你呆滞而惊惧的眼睛
注视着昏暗幽深的夜空?
当我独自甜蜜地领受
爱情急速袭来的眩晕,
为什么我却会发现,有时候
你悄悄哭泣,泪湿衣襟?
你心不在焉地似在听着
我那热情洋溢的言辞,
冷冷地勉强把我的手轻握,
目光里隐含着如许悲凄……
啊,我无比珍贵的女友!
难道你永远要这样悲泣,
难道你永远要这样忧愁,
恨不得把丈夫唤出坟地?
相信我的话:墓中的死囚,
他们寒冷的梦永不会苏醒;
爱人的声音,他不感到温柔,
悲痛的呻吟,他不感到伤心;
一切都已和他们无缘——
墓前的玫瑰、清晨的安恬、
席间的喧闹、友情的泪眼、
恋人一声声娇羞的呼唤……
你那难以忘怀的伴侣
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在无比的幸福中沉醉,
已在你的怀中静静地安息。
姻缘美满的幸运儿已安睡:
相信爱情吧——我们无愧。
义愤填膺的忌妒者不会
从永恒的黑暗中兴师问罪;
寂静的深夜不会有霹雳,
那个心怀忌妒的幽灵
不会来打扰一双爱侣,
把那已沉睡的岁月唤醒。
无宗教信仰[328]
啊,你们,总发出刻毒的谴责,
把苦恼的无宗教信仰视为罪恶,
惊惶地躲开那些从小就狠心
扑灭心灵中快乐光辉的人们;
请平息你们那盛气凌人的雷霆,
他有权得到你们真诚的宽容
和怜惜的泪水;请倾听兄弟的呻吟,
不幸的人并非恶徒,他苦恼万分。
人世间有谁能抚慰他心中的磨难?
呜呼!他已失去了最初的慰安!
请你们看看他——不是看虚荣心每天
带给所有人们幻象的那边,
请看看平静的家庭,在自家的庭院
同友人或朦胧的憧憬进行的交谈。
请你们寻找他,在积满淤泥的小溪
潺湲地流过光秃荒原的野地;
在百年老松神秘的浓荫沙沙响
向苔藓投下永恒阴影的林莽。
请你们看看他——他正垂头丧气地游荡,
为自己可怕的空虚而倍感忧伤,
他时而流下忧愁或痛惜的眼泪,
徒然寻求良方以解脱伤悲;
大自然以其毫无雕饰的华美
徒然对他展现全部的瑰丽;
他忧伤的目光徒然环视着周遭,
理智在寻找上帝,心灵却找不到。
无论遭到无情命运的打击、
幸运的片刻赋予突然被夺去,
无论是遭受爱情或友谊的背叛,
他都感受到其中欺骗的内涵——
没有了支持,失去信仰的凡夫
已恐怖地发现他在世上的孤独,
并没有一只强大的巨手从世外
带着安宁的馈赠向他伸来……
灾难、激情和缺陷缠身的凡夫,
我们生来就注定要进入坟墓。
我们的躯壳随时都会毁掉,
一生不过是莫测的时日、短暂的操劳。
当寒冷的黑暗可怕地向我们倾覆,
死亡的时刻便揭开永生的帷幕,
恐怖地感到临终泪水的凄切,
我们便和世界默默地诀别!
这时候,当你和解脱的心灵交谈,
啊,信仰,你正站在坟墓的门边,
你悄悄为它把墓中的黑夜照亮,
满怀希望把振奋的心灵释放……
但是朋友们!更可怕的是活过你们!
只有信仰才能在宁静中以欢欣
使忧郁的灵魂和心灵的期待复生。
“时候到了!”它说,“约期已确定!”
而他(盲目的哲人!)对着坟墓呻吟,
不幸的人被迫抛弃了生活的欢欣,
他不愿倾听希望的甜蜜祝颂,
他走向坟墓,叫他……他不答应!
您可曾在那幽静的地方看见他,
那里亲友的神圣遗骸在腐化?
您可曾在寒气逼人的坟墓上看见他,
那里埋葬的就是亲爱的黛丽亚?
傍晚的寂静唤他到死者面前,
他把麻木的头靠在十字架上面,
偶尔响起几声低沉的呻吟,
他在哭泣,但不是泪如泉涌,
那样的泪水对痛苦的眼睛很惬意,
心里感到宝贵,因为它痛快淋漓,
但那是绝望的眼泪,拼命的眼泪。
在恐怖的沉默里,难以将狂乱抑制,
在幽暗的垂柳浓荫下,浑身战栗,
在母亲的坟茔前面跪落双膝,
一个少女强压下内心的悲痛,
将病态的温柔目光投向苍穹,
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她孤孤单单,
像一个悲伤的安琪儿翩然出现;
她长吁短叹,拥抱着母亲的坟茔,
周围万籁俱寂,仿佛在谛听。
那不幸的人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悲哀,
他摇头,浑身战栗,迅速地走开,
他尽量跑快些,但忧愁紧跟着出现。
他和人众默默走进上帝的圣殿,
在那里只徒然加重他心头的忧患,
面对古老祭坛上的盛大庆典,
牧师的布道,圣诗的甜美合唱,
无宗教信仰的痛苦便突然加强。
无论在哪里他从未见神秘的上帝,
他黯然神伤面着圣物站立,
对一切都冷淡,从不为世事感动,
他心中懊恼听着那平静的祷告声。
“幸福的人们!”他想,“为什么我不能
在平静的生活中放纵汹涌的激情,
忘却那软弱无力而严格的理智,
只怀着虔诚的信仰去侍奉上帝!”
心头徒然叫喊!不,不!与幸福无缘——
他已注定!唯独无宗教信仰
是黑暗的人生道路上忧郁的向导,
引导着不幸的人走向冰冷的阴曹。
在荒凉的坟地上是什么在把他召唤——
谁知道?在那里他只看到安恬。
致杰尔维格
躲开人世的操劳和灾难,
沉浸在爱情、友谊和懒散之中,
请在它们的庇荫下安度时光,
在幽居中生活得舒坦:你是个诗人。
凶恶的风暴威胁不了诸神的知友,
崇高和神圣的天意庇佑着你,
年轻的诗神为你把安眠曲低吟,
保护你安逸逍遥,免受惊惧。
啊,亲爱的朋友,那诗歌的女神
也在我这年轻人的胸中
燃起诗情的灵感的火花,
把秘密的道路向我指明:
我善于用这幼稚的心灵
感受那诗琴的欢乐的乐音,
而写诗也成了我注定的命运。
可是你们又在哪里,醉心的时刻,
难以表达的内心的热情,
生气勃勃的劳作和灵悟的眼泪!
我那天赋的才能已像烟一般消隐。
我是那么早就引来忌妒的红眼,
和那恶毒毁谤的无形的匕首!
不,不,无论是幸福,无论是荣誉,
无论是对赞扬的骄傲的渴求,
我都不会迷恋!我在悠闲之中
将忘记我的磨难者——亲爱的缪斯,
但是,当我听到你那动人的歌声,
我啊,也许会暗暗惊喜而发出叹息。
斯坦司[329]
(译伏尔泰诗)
你要我燃起心灵的火焰,
请还给我往昔的岁月,
并且把我熹微的晨曦
同傍晚时分的彩霞联结!
我的一生正悄悄地消逝,
时间命令我立即脱离
斯美赫和美惠三女神的圈子,
并且拉着我的手离去。
我们得顺从时间的决定,
谁要是不能好好地适应
自己不断变化的年龄,
他只能承受年岁的严惩。
让我们把那激情的迷误
留给好动的年轻幸运儿,
人活在世只两个瞬间——
让我们把其一交给理智。
难道你们一去不复返,
我最初岁月的爱情和梦想——
你们,我转瞬即逝的青春
已得到缓解的种种悲伤?
死亡我们应拥有两次:
把甜蜜的梦想永远割舍,
这是痛苦得可怕的死亡,
停止呼吸意味着什么?
在我这身临垂暮的年纪,
处身在黄昏的薄暮之中,
面对美梦骗局的破灭,
我深深地感到切肤之痛。
回应我凄切悲伤的呼声,
友谊对我伸出眷爱之手,
它宛如情深意切的爱恋,
带给我的纯粹是体贴温柔。
我给它送上凋萎的玫瑰,
那是我欢乐青春的遗迹,
我跟着它走去,但落下眼泪,
因为能跟随的唯有友谊!
致瓦·里·普希金
(片断)
有什么比战争、厮杀和烈火,
比血流成河、空旷的沙场,
比军人的野营,比骑士的搏击
更加有劲,更令人神往?
有什么比心灵上真正的骠骑兵
短暂的一生更令人羡慕?
虽然这小胡子不怎么聪明。
他们住在自己的营帐,
远离嬉戏、欢乐和美人,
就像不朽的懦夫贺拉斯
住在提布尔幽暗的森林;[330]
他们不了解暴力的社会,
不懂得什么是寂寞和
欢宴宾客,也与人打斗,
唱歌,在战斗中厮杀冲击。
幸运的是为世人钟爱和害怕;
人们高声由衷地赞扬
他的事业和他的歌唱;
他只颂扬玛斯[331]和婕米拉[332],
在忠实的马刀和马鞍中间
还把战斗的诗琴悬挂!
致丽达函
当善良的黑暗把寂静的夜幕
悄悄地覆盖在我们的头上,
时间推动着缓慢的时针
走到半夜时分的地方,
在万籁俱寂的大自然怀抱里,
只幸福的爱情尚未入梦,
我便再一次撇下牢狱,
离开那不露声色的穹窿……
失去飞逝的剩余时间
使我痛苦得心如刀割,
但阿耳戈斯[333]很快就入眠,
他信赖那常常背叛他的门锁,
于是我潜入你的闺房。
凭着我迫不及待的奔走,
凭着欲火中烧的沉默,
凭着大胆而战栗的双手,
凭着火热滚烫的呼吸,
和那热烈而甜蜜的双唇,
你完全认出情人——于是
我陶然心醉,喜不自胜!……
啊,丽达,我愿就这样死去,
死于幸福,在爱河中沉醉。
致亚·米·戈尔恰科夫公爵[334]
如今,我迎来了第十八个春天。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和你
默默沉思倾听着树林的喧响,
手挽着手漫步在湖边的草地。
你在哪里,不久前欢乐的岁月?
怀着青春焕发时候的希望,
亲爱的朋友,我们踏进新的世界;
可在那里我们的命运不会一样,
生活中我们会留下不同的足迹。
任性的福耳图那已经为你
指明一条幸福而光荣的道路,
而我的前途却是黯淡而凄迷;
你天生一副优雅、英俊的外貌,
以敏捷的才思、诚实可爱的性情
和光艳照人的才华讨人喜欢;
你生来是为了享受甜蜜的自由,
享受快乐,享受欢娱和光荣。
那燃烧着爱火的美妙良辰,
你的黄金的年代已经来临。
赶快去爱吧,你有幸福的昨天,
今天再恰如其分地去享受幸运;
爱神在命令——如果可能,那么明天,
你就重新把桃金娘的花冠献给美人……
啊,我预见,你会让人掉多少眼泪!
你这负心的朋友和轻,的情侣,
愿你忠诚——你会着迷,也会迷人。
而我的命运……一团晦暗的阴霾
为什么层层遮住我的前程?
唉!我不能在无尽的假象中生活,
在迷醉中拥抱幸福的幻影。
我的一生在无边的苦海中度过。
也许,我小时候有那么两三载
幸福过,但我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如今时光流逝了,可怎能把它忘怀?
时光流逝了,如今我以哀伤的
眼睛回首一去不返的旅途,
我曾经快快活活地走过的
那条撒满鲜花的短短的道路,
我痛哭着,我在把光阴虚掷,
为那折磨着我的愿望而痛苦。
你的童年是绚烂的春天的朝霞,
可我的,朋友,却是秋天的晨曦。
我尝过爱情,可我看不见希望,
我默默地爱着,独自伤悲。
狂热的梦幻离开了我的眼睛,
但我忘不了那郁郁寡欢的梦境。
我心中充满油然而生的愁绪;
我觉得:我这忧郁的客人孤零零
怀着愁思来赴生活的筵席,
才片刻,就要孤独地告别人生。
不会有一个念念不忘的知交
在我弥留时来合上我困倦的双眼,
也不会来到我那孤独的山头,
满怀爱心发出最后一次悲叹!
难道我的青春就这样孤独地度过?
我也始终得不到幸福的爱情?
难道我未尝过欢乐就要死去?
诸神又为什么要赋予我生命?
我这人世中默默无闻的歌手,
队伍中被遗忘的战士,还等待什么?
将来我能够赢得什么奖赏?
什么样的幸福花环将属于我?
那又怎么样?我惭愧,埋怨有失体面。
是的,诸神的决定当然公正!
难道只有我看不到光明的日子?
不!眼泪中也含着快乐的成分,
这一生当中有两件事值得我欣慰:
朋友的幸福和我低微的才能。
题纪念册[335]
爱情会冷淡,愿望会死亡;
冷酷的上流社会会疏远我们;
谁还会记得往昔岁月的
秘密约会、梦幻和欢欣?……
就让我把自己淡淡的足迹
留在纪念册上,纪念它们。
题伊里切夫斯基[336]纪念册
我的朋友!我是个无名的诗人,
虽然我是个正教的基督徒。
我的灵魂不死,毫无疑问,
可我的诗运却大大不如——
我那任性的缪斯的歌唱、
快乐的青春岁月的游戏
都将像游戏一样死亡,
上流社会将把我们忘记!
啊!我那善良的保护神知道,
比起我的灵魂的永生,
我宁愿做出另一种选择:
让我的作品永世长存。
我们不能支配自己的命运,
但是至少,这毫无疑问,
这篇心血来潮的随意之作
在你的手中,虽然没有署名,
只写在朴素的友谊之页上,
却不会从大家的记忆中消泯……
为你的友谊所激励,我写下
这首诗,纵使枉费心机——
连我的这首诗也被淡忘,——
我的心声,我忠诚的友情
也将长存,超越我的诗!
致同学们[337]
幽禁的岁月匆匆过去了,
友爱的朋友们,不要多久,
我们将远去,再也见不到
这孤寂的楼房和皇村的田畴。
离别的时刻就在眼前,
人世遥远的喧嚣在召唤我们,
每个人都望着前方的道路,
怀着骄傲的青春的幻梦。
有人把才智藏在军帽下,
穿起威风凛凛的军装,
手上挥舞着骠骑兵军刀,
冒着主显节[338]凌晨的严寒,
在检阅中挨冻,显得英姿飒爽。
为了取暖又急忙驰去更房;
有人生来是做官的材料,
他不爱崇高的品格而爱地位,
甘心在骗子手的前室里
充当一名恭顺的骗子;
只有我,全听凭命运的安排,
向快乐的慵懒忠诚奉献,
心中全无牵挂,一切都无所谓,
一个人关起门来静静入眠……
做文书或骑兵对我都一样,
法律和军帽我都不挑拣,
我不拼命去争当上尉,
也不往上爬去做陪审员;
朋友们,请你们多多包涵——
留给我一顶红色尖顶帽[339],
只要不是为了什么罪行,
必须用球顶盔[340]把它换掉,
只要我还能懒散地生活,
不担心什么可怕的灾难,
我就还要用这随意的手,
在七月里敞开我的坎肩。[341]
医院墙上的题词[342]
这里躺着生病的学生,
命运对他太残酷无情,
请把药物远远地拿走吧:
谁也治不好他的相思病!
题普欣纪念册[343]
有朝一日,当你翻开这秘密的一页,
看着我当年写下的题词,
你那异常丰富的甜蜜的幻想请暂时
飞向皇村学校的一隅。
请想想最初那些转瞬即逝的时刻,
相安无事的幽闭,六年的共同生活,
你心中经历过的悲哀、欢乐和幻想,
朋友之间的争执,言归于好的快乐……
发生过而不会再来的事……
请想想那一次初恋,
默默噙着惆怅的泪水。
我的朋友,爱情逝去了……但并不是
快活的狂想使你和最初的朋友结识,
面临着严酷的时代和严酷的命运,
啊,朋友,这友谊坚如磐石。
别离[344]
这是最后一次,我们的家神
在乡居的庭荫里倾听我的诗篇。
学生生活中亲爱的兄弟,
我要和你共享这最后的瞬间。
朝夕相处的岁月过去了,
我们友爱的团体就要拆散。
再见吧!上天保佑你,
我的朋友,但愿你永不离开
自由与福玻斯的顾怜!
你将领略我一无所知的爱情,
它将充满希冀、欢乐和欣喜:
你的日子会像梦一样飞逝,
在幸福的宁静中飞驰而去!
再见吧!无论我在哪里:在决死的战火中,
或者在故乡宁静溪流的两岸,
我将忠于神圣的友谊。
但愿(不知命运是否听见我的祈祷?),
但愿你所有的朋友,大家都洪福齐天!
题卡维林肖像
他胸中总燃烧着美酒和战争的烈焰,
在战场上他是一名威严的军人,
他对朋友忠实,却叫美女肠断,
到哪里都是个骠骑兵。
信末附笔
那里有我的欢乐;一旦我殒灭,
让它触动我失去知觉的胸膛:
也许,我亲爱的朋友们,
也许,它会激活我的心脏。
梦[345]
不久前,我沉迷于一个美妙的梦境,
我戴着辉煌的冠冕,做起了皇帝;
我梦见,我正爱着你——
心儿在欢乐地跳动。
我在你的脚下热烈地把爱情诉说。
啊,美梦!为什么你不延续那福祉?
然而上帝并没有把一切都夺去:
我失去的只是王国。
她
“你如此悲伤,老实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恋爱,朋友!”“谁使你如此倾心?”
“她。”“到底是谁?格里采拉,赫洛亚,丽拉?”
“唉,不是!”“是谁让你献出了整颗心?”
“唉,是她!”“亲爱的朋友,你太腼腆!
可是为什么你如此悲痛,心乱如麻?
谁是罪魁祸首?丈夫,父亲,当然……”
“都不是,朋友!”“怎么回事?”“我不是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