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攻守之道

“你这工程的进度,倒也还算迅速,昨日只一个下午,石池已经凿地有些规模了。”刘岩依级而下,对着身旁陪伴的裴文瑞赞道。

今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岩便已经醒来;他即刻便去裴文瑞府上寻他,提出要去检查司士负责工程的进展。检查的结果,倒也令他满意,昨日那番敲打还算有用。

日头才刚刚露出一丁点,肠肥脑满的裴文瑞已经是满头大汗;他见刘岩并未表现不满,心中不再紧张,而后恭维道:“都是上介教导有方,不然下官头绪全无,岂能......”

用手止住了裴文瑞溜须拍马的行为,刘岩又问道:“城中百姓一日要用多少水可曾测算清楚。”

裴文瑞神色愈发恭谨,轻声慢语地回道:“回禀上介,已经算清了。郭中民不足两千户,按每户五人、每人每日需水一升算,一日一万升水便够了。”

“每人每日才一升水,会不会太少了。”刘岩下意识的把这“升”当做了现代的“L”。如果他知道唐朝的升是质量单位,一升的量器容量不过现代的百分之六十,估计会更为惊讶。

“行军司马,郁水虽然咸苦,但也未被污染,平日浣洗都可以用;每户每日五升水,煮饭饮用,已经足了。”

“不对呀”刘岩心中起了疑惑,那家中的自来水管,一个小时放开了流也不止一吨,一天便是二十四吨;就算远比自来水管粗的大竹管因漏水、势能不足等原因,一个小时只能运一吨水,那五根竹管一天就是一百二十吨水,怎么全城百姓一天只有一万升。

刘岩慢慢变为严峻的脸色被裴文瑞尽收眼底,他连忙告罪:“行军司马,这有水也不能紧着微末小民使,那城中如此多的高官豪强,这家两千、那家一千的,引入的山泉,十之八九都被他们瓜分走了。”

刘岩听了这话,刚想生气,却又想到节度使署与刺史署每日耗水也是无度,这水肯定有相当大一部分被自己家中用了。

他用力地空挥了下拳头,以表自己的愤恨,又叹了一句“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停下脚步,朝着旭日升起的地方凝望出神。

“减少自己家以及城中权贵的供水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码现在,这帮人是刘氏统治清海军的基础。

在有外患的情况下,因这种小事再起内忧,稍有不慎,就是自取灭亡。毕竟,这可是充满了‘下克上’以及‘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唐末五代。

那帮因自己打了胜仗而归心的士卒,又有几个能坚定不移地跟随自己?”

一串串问题略过刘岩脑中,让他顿感心烦,有如此多的东西掣肘,他想出再多好的惠民之举,都会收效甚微。

“一定要练出一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不然做什么富民强军的决定,到时候都会变了味。”刘岩嘴唇微抿,口中的牙齿却紧咬着,暗自做下了决定。

这时,东面大路上出现一队车队,还有数百军士随行。刘岩余光瞥见这车队,觉得这些马车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卢光稠一家子所乘马车。

当日刘岩走地匆忙,未想到这些人会拖累行军速度;等走了几里,才发现这个问题。于是又派人将这一家子送回曲江看管;如今梁铭抽得出人手,才派人送他们来广州。

刘岩正要招呼人去打个照面,却有一骑从南面本来,把他的目光吸引了回来。

那骑卒翻身下马,叉手向刘岩报道:“行军司马,新州有军情传来,节帅请你立即回府。”

听了这人的来意,刘岩连自己栓在一边的马匹也顾不上取,直接夺了那人的马鞭,跨上他的坐骑,纵马远去。

刘岩回到节度使署中,在正厅却没看到人,他又折向书房,还未接近,便听到了熟悉的吼声:

“节帅,事不宜迟,当立即出兵,驰援苏都指挥使!”

“吱呀”一声,刘岩推开房门,引得众人目光相向;刘岩粗粗一览,发现屋内要么是是杨烈、刘全智这些军中要员,要么是杨洞潜这类节度僚佐,没有一个州中文官。

“二郎,新州传来苏章的军报,”刘隐一边说着,节度参谋已经把书信递上,“你快看看,有何想法。”

刘岩急忙夺过书信,仔细研读,他越看心中便越沉重。

原来,苏章在新兴(新州州治,岭南西道很多州只辖一县,新州便是其一)城下顿兵数日,难以攻克。而前日新兴守军主动出击,苏章自然与其交战,本来都快胜了,南面却有一军突然杀出。

还好苏章是沙场宿将,布置周全,派出偏师阻击,才得以退兵;最终损兵近千,小败一阵,现在已经返回端州。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经过苏章的探查,那股由南面赶来的敌兵,不是回师的刘潜,也不是容州的庞巨昭,而是高州刘昌鲁。

“刘昌鲁虽久居高州,可他实际为朝廷所授的高、潘、罗、辩、雷五州防遏使;五州归附之下,他也拥兵近万,实力不下于庞巨昭。”见刘岩慢慢放下信件,刘隐又接着介绍道。

“兄长既然只叫军中与幕府中人商讨,定是已经决定了出兵;只不过对于出多少兵,如何进军,还没有决断。”刘岩搞清楚了形势,私下忖到。

突然,刘岩又想起一事,“兄长,不知道泷州是否还在我军手里?”刘隐却摇了摇头,“泷州第一次讯息传来后,再无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

泷州东面是刘潜,西面是庞巨昭,西南面是刘昌鲁;如果还在清海军掌控之下,那便犹如一颗钉子锲在三人之中,令他们如芒在背;如果已经易手,则敌方联军则会压力大减。

看到刘岩又没了声响,性急的杨烈又操起刚刚的大嗓门,“节帅,属下愿出战,驰援封、康二州;生擒刘潜、刘昌鲁、庞巨昭三人,献于节帅座下!”

“且慢!”刘岩骤然喝了一声,脸上镇定自若,声音中则带着自信。

“二郎有何见解,可畅所欲言。”

“兄长,岭南西面,遍布山壑丘陵;守者易凭,攻者难仗。所以小弟的意见是:陆上,以守为主。”

一听这话,不但杨烈急了眼,杨洞潜、刘全智脸上也都出现不忿之色,就连刘隐也不解地望向刘岩,不知道为什么弟弟突然变得保守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我说陆上为守,没说不攻,”而后刘岩一个箭步上到舆图之前,重重地排在涨海(今南海)之上,“要攻,益从这海上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