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州大营则由于依山而建,地势比周围都高出一截,所以大水来临之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分守西门的卢延巡立于虔州大营的西面的望楼之上,本来他在清海军进攻之时才发觉他们主攻西门,心惊不已,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帮手瞬间将这帮难缠的敌人送去喂了龙王。
隔岸观火的卢延巡颇为惬意,一面看着遭殃的清海军军兵,一面在想来人是何方神圣。
而此时刘隐等人的情况可谓是危若累卵,敌军轻舟快筏距离已不到百步;就在紧急关头,东南面又传来一通战鼓声,同时吸引了山上被困的刘隐等人与前来围剿的谭全播所部虔军。
两拨人一齐望去,二十余艘艨艟小船飞速掣来,劈波斩浪、一往无前;有几艘艨艟上架有大鼓,鼓声便是由此而来。
苏章见了,精神抖擞起来,“节帅,番禺水师来援,不可轻易放弃!”刘隐也不似刚才丧气,振作了不少,眼巴巴地望着己方艨艟,只希望他们能快点赶到。
可谭全播军的竹筏与小船顺流而下,又是处心积虑算计,还是比巨舰军水兵先一步靠岸,先到的百余人直接就朝着山上杀来。
苏章见状,顾不上君臣的身份,将刘隐摁在一块山石后面,以防他被流矢所伤。
自己则从身边小卒手里夺过一张弓;又抽出一把箭,将箭枝夹在握弓左手的中指与食指之间;喘息之间便拉弓放箭十数次,弦响所至,敌兵无不应弦而倒,暴死十余人。
首批上岸的虔州军士都被苏章的箭术吓得一滞,还没来得及喘息;突然水中窜出一个丈余庞然大物,一口咬住一个靠着水边的虔兵,拽着他的腿将他拖入泽中。
“食人鳄!”一个眼尖的虔州兵看清了怪物,立刻叫了出声;引得周围众人皆惊。而被拖入水中的倒霉人,不断地挣扎,苟命之心甚为强烈。
“放箭。”李彦图也亲乘着舟船也赶到了附近泽中,见有鳄鱼伤人,立刻下令道。周围虔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引弓射箭,不过片刻,那鳄鱼便被扎成了刺猬,沉入水中。
那个虔兵也没再浮上来,不知是中了友军射术稀松者的箭而死,还是早已被那巨鳄溺毙。
这一耽搁,急速赶来的巨舰军艨艟便也杀到,艨艟仓中的军士从弩窗矛穴之中放弩引弓,射向无片板遮挡的虔军水卒,这些为了防落河溺毙而未覆片甲的虔兵霎时死伤惨重;有的不惜跳入水中,以避箭矢。
而后艨艟船队分为两拨,一拨去截断尚在赶来的虔军其他船筏;另一拨则是直奔黄岐山下,欲要救出尚未脱险的刘隐。
截击虔军的十艘艨艟在接敌之前先用弓弩伺候,接近后直接仗着自己船大欺了上去,撞得虔军小船木板横飞、士卒惨叫迭起。
此时先前登上岸、被苏章射死十几人的一众虔兵,还在冲击山上的刘隐余部。但他们士气难继,连冲好几次都未能迫近刘隐所在的大石,反而自己又折了许多人手。
刘良贞亲领的十余艘艨艟也终于薄岸,各擎短兵的水师士卒趟着浅水便上了岸。见援军已至,苏章一马当先,领着十余个卫兵从高处冲下,两面夹击这股孤军。
腹背受敌之下,不足百人的孤军仅有的丁点战心瞬间消散,各弃刀剑、顿首乞降。可万余袍泽尽殁水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清海军军士怎能接受投降,他们将这些丧胆之徒团团围住,全部格杀。
“咚!”艨艟水兵登岸,夹击虔州残兵的景象被闻讯赶来的卢光睦看在眼里,他见功败垂成,愤恨地在望楼上的战鼓上锤了一拳。
“派人给我游过去抓住刘隐那小儿,快!”卢光睦想一出是一出,居然下了个这样的命令。
卢延巡无奈,只能劝道:“叔父,东面还有敌军万人,营中守备不可轻慢;更何况泽中敌军战船众多,我军健儿便是能泅渡,在敌船袭扰之下也难保性命。”
卢光睦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气话,而是喘着粗气,转而盯向那分去截击虔兵小船、竹筏的艨艟船队。。
李守鄘便在这其中的一艘艨艟之上,他们船队已经撞沉撞散十余艘各式船、筏,杀死敌兵二百余人;现在正尾随着落荒而逃的李彦图的坐船。
此一时、彼一时,刚刚还指挥若定,意欲直取刘隐的李彦图,现在逃得十分狼狈。幸好他的小船轻便,调头也是及时,才没被巨舰军艨艟赶上。
领着船队的指挥使还想再追,却听到了鸣金的声声音——上了船的刘隐怕谭全播再有诡计,为防巨舰军追兵遭受损失,将他们召回。
两拨船队又再次汇集在一起,往着榕江下游行去。途中江河上还飘落着不少水性良好、在大水到来之前便去了甲胄兵器的清海军士卒。
来时匆忙,艨艟船队不敢耽搁,只好对他们视而不见;如今他们返回,将这些可怜之人尽数救上船,安置妥当。
见着水中被救上的己方士卒,脱离险境的刘隐又自怨自艾起来,“岭南之地,三月起便是汛期,我师此次之败,皆因我轻敌所致。”
一旁的苏章无所适从,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他在行,劝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
“节帅难道认输了吗。”刘良贞语出惊人,引得周遭一圈诧异的目光,刘隐也望向了他,没有说话。刘良贞又接起自己的话茬,“我军昨日赢了一阵、今日输了一阵,不过是打平;我军尚有精兵万人,水师之利。”
刘隐恍然醒悟,榕江北河本就水量远少于南河,这大水也就在这一端汹涌,被山势所阻以及两岸泄洪之后,没有波及下游。想到此处,刘隐恢复了些许斗志。
刘良贞则趁热打铁,“我看今日从上游来的敌军,不像是久经战阵之人,应该是最近募的新卒。敌军即使合兵一处,不过是些败兵、新兵,绝非我军对手。”
这话听得刘隐接连颔首,输得如此窝囊他岂能心服;此时他恨不得即刻飞到南边的大军中,点起各军杀陷敌营。
“重整旗鼓,明日再战。”刘隐压低声音吐出了这八个字。思虑再三,他压住的心中不甘,做出了决断。
“明日大战,苏章愿为先登,献敌将首级于节帅帐前!”不会劝人的苏章敏锐地洞悉到了刘隐意图,旋即请战。
刘隐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请战;脸上则微微显出一股狠戾之色,眼睛狠狠地盯着北河上游,想要一战雪此大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