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开门的是京娘的嫂子孙氏,一见京娘便惊喜道:“天哪,小妹,你可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随后回头冲房内高喊:“娘,您的宝贝女儿回来啦!”
须臾,便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走出房门,见到京娘,面露惊喜,快步迎了上来:“京儿,真的是京儿回来了吗?”
京娘忙迎上前去,屈膝给老妇人行礼:“娘,真的是京儿回来了,您老人家还好吧?”
老妇人激动地满眼泪水,一把将京娘搂进怀中:“还好,还好,只是日夜担心你,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京儿了呢!”说着,泪水潸然而下。
京娘忙劝道:“娘,莫伤心了,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嘛!瞧,我好着呢!”
这时,京娘的哥哥赵子兴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京娘,立刻笑逐颜开地高声喊道:“妹妹,你回来啦!”
京娘上前给哥哥行礼:“京娘见过哥哥。”
赵子兴忙说:“妹妹免礼。妹妹回来就好,娘和哥哥,还有你嫂子都日日夜夜为你悬着心,还以为你落入那山匪之手,再也回不来了呢!妹妹是如何脱险的?”
京娘指指一旁立着的赵匡胤道:“是这位赵公子救了我,又不远千里送我回家。”
京娘母亲忙对赵匡胤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救了小女!赵公子快请屋里坐吧!”
大家进到屋内,孙氏沏了茶,端给赵匡胤。
京娘见家中独不见父亲,便问道:“娘,怎么不见爹爹,爹爹呢?是公干去了吗?”
一听这话,老妇人的眼泪又“唰”地流下来,叹道:“你爹爹他半个月前去世了。”
“啊?”京娘惊问,“怎么回事?爹爹他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吗?”
“唉!”老妇人抹着眼泪叹道:“自你被山匪劫去后你爹爹就急火攻心,当天就报了官,苦求官府派人去营救你,可官府却置之不理,你爹爹只好回家来,回来后因为日夜担心你,吃不下睡不好,又感染了肺病,就病倒了,服了药也不见好,病得越发厉害。半个月前的夜里……你爹爹他,睡下后就再没有醒过来……”
京娘听了这话,一阵钻心地伤痛,眼泪“唰”地流了一脸,掩面大哭道:“爹爹,都是女儿害了你!爹爹,爹爹……”一阵窒息,哭倒在地。
“呜呜呜,都是女儿不好,害苦了爹娘。”京娘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京娘的母亲和哥嫂都劝京娘节哀,赵匡胤也担心地看着她。
大家劝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眼泪,平静下来,进里间沐浴更衣,又帮着嫂嫂一起备饭。
赵匡胤喝了两杯茶后,便告辞要走,遭到了一家人的极力挽留。
“赵公子救了小女,救命之恩尚未回报,怎能就这样让公子走了。左右今日天色已晚,赵公子不妨用了晚膳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启程吧!”
赵子兴也说:“娘说得是,等会儿在下还要陪着赵公子喝两盅,以表谢意呢!”
孙氏也笑道:“就是嘛,赵公子莫急着走,你这么快就走咱家小妹还舍不得你呢!”
京娘的脸突地绯红,对嫂子道:“嫂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舍不得赵公子走!”又转头对赵匡胤道:“只是今日的确天色已晚,匡胤哥哥千里迢迢而来,一路很是辛苦,还是歇息一晚再走吧!”
赵匡胤见京娘一家诚心挽留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抱拳道:“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明日再走便是。有劳各位了!”
厨房里,孙氏一边洗菜,一边对京娘道:“妹妹,你是如何脱险的?那赵公子又是如何救你的?你把经过跟嫂子说说。”
京娘便将自己前一段的经历大致向嫂子诉说了一遍。
孙氏听后笑道:“这可真是英雄救美呢!都能唱一出戏了!我看那赵公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和妹妹还真是般配呢,不如把他留下,你们俩凑一对儿算了!”
京娘的脸又倏地绯红,对嫂子嗔道:“嫂嫂浑说什么呢?那赵公子已有妻室,我和他一路只是以兄妹相待,并未有任何私情,嫂嫂莫再乱说了!”
孙氏满不在乎地笑道:“已有妻室算什么,如今好男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妹妹又非千金小姐,嫁他做个侧室也不算委屈。再说爹爹去世后,家中缺少男子,就让那赵公子留下来做个上门女婿,与你哥哥一起做生意挣钱养家,岂不正好!就这么定了吧,晚上我就同你哥哥商量此事!”
京娘听罢此话真的急了,绷起小脸对孙氏道:“嫂嫂莫再浑说了!妹妹的婚事由妹妹自己做主,不必哥嫂操心!”
孙氏一听这话也绷起脸来,蹙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出了趟门后就改了性子,以前何其温顺,怎么如今竟敢违逆哥嫂?”
京娘说:“分明是你干涉我的婚姻,还不许我反抗吗?”
孙氏气得涨红了脸:“干涉你的婚姻?自古以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听从家长之命、媒妁之言,爹爹不在了,长兄为父,你哥的话你怎敢不听?我这媒人的话你怎敢不从?”
京娘没好气地说:“我和你个不识字的婆娘说不明白!不理你,我做饭了!”说罢便埋头切菜。
孙氏不依不饶道:“你个死丫头,竟敢骂我是不识字的婆娘,你识几个字怎的啦,就敢如此嚣张吗?”
京娘不屑理她,低头做自己的事。
孙氏在一旁气咻咻地咕哝:“死丫头,出了一趟门竟变得性子这么坏,定是和那山匪学坏了!哼,看我不告诉你哥,让你哥好好教训你!”
晚饭时间,饭桌上,赵子兴一个劲儿地向赵匡胤敬酒,赵匡胤亦回敬他,二人推杯换盏,喝得热火朝天。只是那赵子兴虽然贪杯,酒量却并不大,半坛老酒之后,就醉意醺然了,赵匡胤却依旧清醒。
京娘劝哥哥和赵匡胤吃了些下酒菜,便去里屋为赵匡胤收拾行李。
将他的几件干净衣服叠好放进包裹,又放进一些银两,想了想又将自己的一柄玉梳放了进去。将要系上包裹时京娘犹豫了一下,将他的一件竹青色葛麻长衫取出,抱在怀中,又低头嗅了嗅。长衫上有他身体的味道,仿佛是月光和青草混合的气息。
这件长衫就留下吧,也好做个念想。
她的一系列动作被立在门外的孙氏悉数看进眼里,孙氏撇撇嘴,心里道:“死蹄子,明明心里喜欢人家,还在我面前装正经!”
翌日,赵匡胤收拾好一切便起身向京娘一家告辞。
赵子兴伸手拦住赵匡胤道:“匡胤兄弟莫走!昨夜浑家和愚兄商议了一事,愚兄觉得浑家的建议甚好。匡胤兄弟和小妹年岁相当,英雄美人,很是相配。你二人又相伴了许多日,想必已是情投意合。匡胤兄弟不如留下来,与我家小妹结为夫妻,与愚兄一起做生意过活如何?”
赵匡胤听罢,看了京娘一眼,目光中有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京娘听了哥哥的话,又见赵匡胤不悦的表情,心中一沉,忙对哥哥道:“哥哥休要浑说,赵公子已有妻室,怎可再娶?况且赵公子乃胸怀天下的英雄人物,怎么可以停留在此处荒废生命?”说完将手中包裹递给赵匡胤,“匡胤哥哥休要计较我家哥哥的胡言乱语,请速去吧!山高水长,还请保重!”
赵匡胤向她抱了抱拳道:“知我者妹妹也!匡胤去了,妹妹保重,各位保重!”
说完,深深看了京娘一眼,便出门将马牵上,跨上马背,打马飞驰而去。京娘在后面痴痴地望着他和骏儿远去的身影,突然心中一阵绞痛……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他再相见,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与他再见。一双美目忽地盈满泪水,眼前茫然一片,仿佛漫着云雾一般……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世间最无奈不过刚刚新相知,便要生别离……
“死蹄子,哭什么哭!现在知道哭了,刚才为何不把他留下?”嫂子孙氏在一旁恨恨地看着京娘道。
京娘不理会她,兀自伤心落泪。
孙氏不依不饶、恶声恶气地接着奚落道:“瞧你这贱样,八成是被人家占了便宜又不被人家待见,所以才害了单相思吧!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就不知道检点呢?还让人家千里迢迢给送回来,一起待了那么多时日,不发生丑事才怪!你这又是被山匪糟蹋,又是被男人占便宜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谁还肯要你?你若嫁不出去,岂不是还得待在家里让你哥哥养着你吗?你哥哥养活全家已经够累了,如今又多了你这么个吃白饭的,真不知羞耻!”
一席话说得京娘胸中火起,瞪着孙氏道:“你胡说什么!谁不知羞耻了?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如此说我?我嫁不出去也不会连累别人,倒是你成天在家吃白饭吧?”
孙氏一听这话,便跳脚骂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死蹄子、骚蹄子,怎么和嫂子说话呢?啊?”又转向一旁的赵子兴,“瞧瞧你的好妹妹,出了一趟门就变成这副德行,你这当哥哥的还管不管啦?”
赵子兴本就是个惧内的,一听此话,便一边上前劈手给了京娘一个大耳光,一边气咻咻教训道:“死丫头,怎么和嫂子说话呢!快给你嫂子道歉!”
京娘愤怒地瞪着他,倔强地说:“就不道歉,我没错!”
赵子兴还要发作,一旁的老母亲忙走上前来劝道:“兴儿,她嫂子,算了吧,别跟你妹妹一般见识。许是她遭遇山匪,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过来,回头为娘说她就是。”又转向京娘,道:“京儿,随娘回屋去吧,你离家了这些日子,是该好好休养休养。”
京娘不忍心让母亲为难,便忍气吞声随母亲回房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京娘一天比一天难过。爹爹在世的时候,去县府公干可以挣到一份月俸,全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可爹爹去世后,家中的顶梁柱倒了,日子便越来越拮据。赵子兴又是个好吃懒做、不善经营的,连做几次药材生意都赔得血本无归。眼看着家中即将断粮断油,一家人都愁得唉声叹气。
京娘要出去做工挣钱,母亲和哥嫂却死活不同意,说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去外面抛头露面,会被全县城的人耻笑。再说那个年代,女人也找不到什么好活计,无非就是到大户人家去做奴婢。不到万不得已,谁家也不会愿意女儿去卖身为奴。于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要想寻一条活路,也只能去嫁人生娃了。可京娘该怎么办呢?她死也不愿就这样草草嫁与他人!
哥嫂和母亲都催着京娘嫁人,而且要寻一个有钱的大户人家嫁,便张罗着求亲戚朋友和媒婆为她寻找如意郎君。京娘模样出众,是全县城出了名的美人,所以一时之间上门求亲的媒婆便接踵而至,几乎踏破门槛。其中不乏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京娘却一概拒绝,声称自己宁愿卖身为奴也不要嫁人。这可把哥嫂给气坏了,他们时不时地对京娘又骂又打又教训。好在有老母亲护着,京娘才没有被打成重伤。
实在没办法了,这一日京娘手持一把剪刀,将锋利的一头对着自己雪白的脖颈,瞪着眼睛对哥嫂说,如果再逼她嫁人的话,她就一死了之。这才唬得哥嫂再不敢逼她太紧。
嫂子时不常对着京娘翻白眼,小声嘀咕:“这骚蹄子八成是对那赵匡胤铁了心了,让人睡了又让人给甩了,还这么想着人家,你说你贱不贱?你是不是被他弄得太舒服了,就不肯让别人弄了?其实嘛,这天下男人都一样,跟谁睡不是睡,何不找个有钱人睡?真是想不开,都傻到家了,白瞎了这花容月貌!”
京娘对嫂子的话只当作狗吠,不理会她。
只是家中的四张嘴总要吃饭,怎么办?京娘想要出来帮哥哥打点生意,可是赵子兴这个死要面子的坚决不同意,说是哪有女孩子出门做生意的,让亲戚朋友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后来,他又借了一笔高利贷去做木材生意,结果又一次赔得血本无归。
债主带着几个打手找上门来,催他还钱。原本只是借了纹银二百两,如今利滚利变成了一千两。债主气势汹汹地叫嚣,说是如果三日后不还钱的话,就让赵子兴以命抵债。
哥哥嫂子吓得面如土色,老母亲险些昏倒在地,京娘忙上前扶住她。
老母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含着眼泪冲着京娘哀求道:“京儿,救救你哥哥吧,现如今也只有你能救你哥、救咱们全家了!”
京娘连忙躬身将母亲扶起:“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来来,坐到床上去。”
京娘将母亲扶到床上:“娘,您别急,有话慢慢讲。”
老母亲抹了一把眼泪道:“前几日有个媒人来给京儿你提亲,说是有个姓贾的公子听闻京儿美貌异常又多才多艺,愿意娶你为妻。那贾家乃本县有名的商贾大户,如果你同意的话,他们愿以丰厚聘礼将你娶进贾府,并且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咱全家也会从此衣食无忧。京儿,为了你哥哥,为了咱们全家,不如你就应了这门亲事吧!”
“这……”京娘听后,皱紧眉头,面露为难之色。看着眼前苦苦相求的老母亲,京娘如何忍心拒绝?可是,她又实在不想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因为心中早已被另一个男子满满占据,再无法容下他人了。
正犹豫间,只见哥哥、嫂子“扑通,扑通”双双跪倒在京娘面前,哀求道:“妹妹,好妹妹,救救你哥哥吧!”
京娘再也抵抗不住,银牙一咬颔首道:“好吧,就依娘的话吧。”
哥嫂立刻面露喜色,起身就去找那媒人会面。
第二日,一笔丰厚的聘礼便送了过来:纹银两千两,另有贵重首饰、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五光十色地摆满了房间,把哥嫂给喜得差点儿手舞足蹈起来。
京娘却是愁眉不展。这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命数不成?有情的无缘,无情的却结了姻缘。匡胤哥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我真的就要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不成?不,我不甘心!若是不能嫁给自己深爱的人,我宁愿一死!
以身殉情,以前她在书中读到过这样的故事,还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如今终于理解了,之所以选择死,是因为还有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那就是无爱的婚姻。那分明就是令人窒息的人间地狱!与其在这人间地狱中活受罪,还不如身赴黄泉喝了那孟婆汤,也好早日托生。说不定,这个肉身死掉后,自己的魂魄反而能够得以解脱,去到匡胤哥哥身边呢。
当然,她不能死在赵家,那样会连累到老母亲和哥嫂。那还能去哪儿呢?一时间,京娘心中思绪万端、愁肠百结……
很快便到了京娘和贾公子的成亲之日。大喜的日子,一顶大红花轿将凤冠霞帔的美丽新娘接到了贾府,一路吹吹打打,唢呐声声,热闹非凡。经过一系列繁缛的拜堂仪式,京娘终于被手执彩球绸带的新郎牵入了洞房。
大红盖头被掀开,一张如花似玉、天姿国色的脸蛋儿令贾公子欢喜异常。
京娘见这贾公子其貌不扬、气质欠佳,一副凡夫俗子相,便觉大倒胃口,沉下玉面,蹙起蛾眉,冷冷对着贾公子。
贾公子却是喜上眉梢,兴冲冲地展开双臂欲将新娘抱入怀中。
京娘一个闪身躲开,不悦地道:“贾公子切勿造次!”
“娘子怎么了?你既已嫁入贾府,我便是你夫君,你不让我碰你又是何故?”贾公子看着她的一双美目不解地问。
京娘低头道:“抱歉贾公子,京娘对这新环境尚未适应,而且我这几日身体很不舒服,想独自歇息一下。外面还有众多亲友要招待,贾公子何不先出去敬酒作陪?”
贾公子颔首道:“那好,你身体不爽就歇着吧,为夫先出去了。”说罢,转身出洞房给众亲友敬酒去了。
贾家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众多,一直到入夜时分,贾公子才将客人们一一送走。
贾公子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回到洞房,见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仍旧端坐在床头,用一双清水美目冷冷睨着他。
贾公子醉眼迷离地看着她,笑嘻嘻地道:“娘子,等急了吧,为夫来啦!”边说边醉醺醺地扑过来,一把将京娘搂进怀中,对着她的樱唇就要吻上去。
京娘用力将他推开,闪身站到一旁,微微一笑:“公子莫急,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来,你我二人共饮两杯!”
“好,好,好!”贾公子兴奋地拍手道。
京娘将早已备好的酒壶拎起,倒了满满两大杯酒,二人一起饮下。京娘又多次向贾公子敬酒,贾公子都爽快地一饮而尽。一壶喜酒将尽时,贾公子终于支撑不住,浑身瘫软,“扑通”一声醉倒在地板上。
“贾公子,贾公子。”京娘压低嗓音呼唤几声,见他毫无反应,便迅速行动起来。
她先将头上沉重的喜冠摘下扔到一旁,再将身上的喜服脱下,换上一身利落的素色便装,简单地打了个包裹,将包裹背到肩上,拎起喜服,蹑手蹑脚地走出洞房。好在府中所有人都已歇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她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闪出了贾府大门,便撒开长腿飞跑起来。
前面不远处便是护城河。河水湍急,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京娘将手中的喜服丢到岸边,又将脚上的那双金红绣鞋脱下,压到喜服上,从包裹里取一双硬底布鞋穿在脚上,然后背起包裹沿着东方的一条碎石小路飞奔而去。
京娘从家乡蒲州一路奔走,日夜兼程,徒步行走了两个月,终于来到汴京。
她打听到汴京是郭威将军常居的地方,因此猜想赵匡胤很可能便在此处。可他具体在哪里,她并不知晓,也不想现在就去找他。因为她明白,此时自己与他在一起的话,只能给他增添负担,帮不了他任何忙。她记得《道德经》里面的一句话:“事善能,动善时。”意思是说,做事情要善于发挥特长,行动要善于把握时机。对于男女之情来说,时机尤其重要。现在还不到他们相见的时机。
所以,她此时是绝不会去见他的,尽管心中对他日夜思念。但思念很多时候是用来忍受的,并不是用来表达的。她懂得这个道理。对他的思念已成为她在这个乱纷纷的世界上艰辛存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否则,她早已在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的奔波中死掉了。
此时已是隆冬,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刮起呼啸的北风。很快地上便堆起了厚厚一层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奇寒彻骨。
京娘在汴京城中孤孤单单晃悠了一整日,却不知道何去何从。包裹中的银两早已用得精光,她身上衣衫单薄,腹中又饥又渴,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感觉身上的血液都要结冰了似的。京娘不禁心里苦笑:自己简直就是个可怜兮兮的乞丐,恐怕就要被冻死街头了吧!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行走间,京娘见前面出现一座风格别致的建筑,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半圆的紫红大门上悬着写有“紫云观”字样的牌匾。
不如到道观里暂避一下风雪,讨一口热水喝吧,她想。于是抬手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许是风雪声太大,京娘叫了半天的门,并无人前来理会她。她的整个身体几乎被冻僵,实在支撑不住了,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金星乱闪,便无声倒在地上。身体很快被大雪掩埋成一尊卧着的白色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