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蒸盒饭

夏末,天气还有些微热,父亲照旧将饭桌端去门口吃晚饭。父亲开始和同样将饭桌端门口的邻居一起攀谈。成年人都乐于发现新事物和生活的种种,然后热衷于讨论,有时候也会说些孩子们都不太懂的颜色笑话。这排房子总共五栋,也就是五户人家,胡桐家位于第二栋,而时常坐外面吃饭的是三户,第一栋的阿梅家、胡桐家和第四栋的璇璇家里。

父亲他们时常笑称璇璇爸爸“周扒皮”,偶尔也会说周扒皮取名字有意思,大女儿叫“漪漪”是移移出来,而二女儿就更有意思了叫璇璇是旋转造出来的。

胡桐好奇问:“为什么叫璇璇爸爸周扒皮啊?”大人们都笑得不可开支。

“周扒皮的故事你没听说过啊,周扒皮就是有名的恶霸地主,以剥削人民为乐的男人。”

这时候璇璇走到胡桐家的饭桌前,直愣愣看着父亲的啤酒碗发呆,悄悄说:“叔叔,你啤酒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父亲:“小孩子还能喝酒的啊,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要变傻的。”

璇璇嘟着她的小嘴,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口,你拿筷子给我沾一下给我喝点就行了。”

也不知道璇璇哪里来的酒瘾,不过五六岁的奶娃娃,却喝的一手好酒。上次趁她父母不在,跑到胡桐家饭桌端起碗就开始喝,喝下一整碗啤酒,满意打了一个嗝就跑回家了。导致璇璇妈妈过来每一家特意提醒申明禁止给璇璇喝酒。

“周扒皮哎,你家千金又来要酒喝叻。”

……

胡桐忽然想起事,对父母道:“老爸老妈,我想过了我要跟别人一样以后中午在食堂里蒸饭吃。”

父亲:“家里饭不好吃啊,还要去吃蒸饭。”

母亲朝着父亲挤眉弄眼:“她要去么,你让她去外。”转头对胡桐说:“我给你准备准备你后天中午给你带饭让你在食堂蒸饭吃。”

胡桐最近开始羡慕那些天天在学校里吃蒸饭的人,就连老师们都是自己带个铁皮饭盒,然后放在食堂中午蒸起来。每次到了最后一节课尾声得时候,就开始能闻到饭香,连梅干菜都变得特别摄人心魂。如果她也能和他们一样吃蒸饭该多有意思,中午还能多玩一会再午睡。

等待的夜,就好像特别长。以往八点就入睡的胡桐兴奋到九点还没睡着,听到了不寻常的“嘭”的巨响,好奇心促使胡桐立马要起身去窗户旁一探究竟。母亲一把将胡桐摁回床上:“赶紧睡觉,跟你不搭嘎的。”

天蒙蒙亮,胡桐就拿着父亲给的一元钱去早餐店买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吃。镇上和往常一样,只是垃圾桶们都莫名翻倒在地。学生们都起的很早,胡桐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已经有好多学生在等开门了。校门口最近多了很多小摊小贩,卖气球的卖糖葫芦的,卖炸串的,烫串串的,但“一贫如洗”的胡桐只能咽下口水干眼馋。今天依旧是平凡的一天,上课时拔出的头发带出一颗巨大的毛囊孔,外层有一层白色有弹性的薄膜,捏下去也不会碎,还会弹回去,其中还要黑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应该是黑色素吧。

第二日,胡桐照旧早早起床,除了早餐的一元钱,胡桐牢牢记得今天要带饭去食堂蒸。

“老爸,老妈呢?不是说今天要给我带饭盒去食堂蒸饭的嘛?。”

父亲正在认真的给胡桐梳着羊角辫,系好红领巾:“你妈把你饭盒拿给你舅妈了,你到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找你舅妈就好了。”

说起舅妈,胡桐的印象中舅妈一直是个有两根及腰麻花辫很努力学习的人,每次去外婆家看见舅妈都一直拿个小板凳坐着,书放在火桶上写写记记背背。想起上回在学校偶遇舅妈的时候,怯生生喊了声:“舅母。”

舅妈告诉胡桐:“在学校的时候,你要用普通话叫我徐老师。”

但上回别的老师看胡桐叫舅妈叫徐老师的时候,却说:“你叫你舅妈还叫徐老师的啊。”

现在胡桐就很混乱,到底在学校该叫舅妈叫舅妈还是徐老师呢?

成人的世界真复杂。

上午课结束,兰金芳对着胡桐道:“哎,你今天在学校跟我们一样蒸饭啊,可以一起吃啊。”

胡桐:“我不知道哎,我妈把我蒸饭的拿给我舅妈了,说让我去找我舅妈。”

胡桐走到食堂内的时候熙熙攘攘已经坐满,因为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下课回家吃,所以食堂不大,一眼便看见舅妈坐在教师专用的位置上朝胡桐招手。

还没等胡桐说话,舅妈便对胡桐道:“赶紧坐下一起吃,你的蒸饭是这盒,我帮你拿出来了。”

舅妈作为老师自然坐在一起的都是老师,这让胡桐吃上了最尴尬和最紧张的一顿饭。其他老师更是出于人文关怀:“哎,胡桐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胡桐班主任:“她最近语文还是可以的,这几次测试成绩都90几分,上回还考了个班里第一。”

胡桐面对班主任突如其来的夸奖有些害羞,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嘿嘿”笑两声作为回答。

赵老师却说:“上次哦,我上课的时候,胡桐还把狗带教室里来,你下回不能再带进来了哈。”

“好的好的,以后肯定不带了。”胡桐努力的保证盒饭吃的干净,不让米饭不小心落在桌子上。还记得上回在家里,父亲还说胡桐下巴是漏的,掉了一桌子的米饭,雷公都要响咯。为了雷公不打雷,也为了不让各位老师发现她的任何缺点和不合适。胡桐尽量做到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温文儒雅,就连平时不吃的肥肉都吃的干干净净。

胡桐坐如针毡头、皮发烫,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他们都吃的这么慢。”

……

终于舅妈吃完了:“你慢慢吃,我等你的。”

胡桐立马道:“我吃饱了,就最后几颗饭我马上刮干净。”

舅妈:“我给你洗干净饭盒你是要我明天一起再带过来还是你自己先带回去?”

“我自己带回去吧!!!”

放学回家,胡桐看到母亲一人在家:“老爸还没回来啊?我今天差点压抑死叻,舅母和那群老师坐一起,我都不敢说话,他们还一直讨论我。”

母亲笑道:“在学校吃蒸饭没特别好吃啊。”

“一点意思都没有,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明天我不在食堂吃了,还是回来吃吧。”

胡桐想象中是和同学们一起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吃蒸饭,还互相分享对方的菜。虽然母亲是厨师,但你知道的,别人家的总是格外香。就算是小吃部的一碗带着铁锅碎的汤面,胡桐都觉得格外好吃,可能是因为它有新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