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桐两脚并直,站在家后面的猪棚前,嘴中念完一通,将手中的牙齿往棚顶上用力抛去。牙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棚上,发出轻轻的“当”的一声。
见状,胡桐跑进厨房,喊母亲快看。
“老妈,老妈,我扔上去了!”
母亲正在为吃饭的客人们做菜,头也未抬:“是吗?你扔的时候有没有脚并紧啊?”
“并紧了!”
“并紧了你的新牙长出来就能长得齐。”
在这里有个传说,上面一排牙齿掉下来要往下抛,而下面一排掉下来的牙齿就要往房顶扔。只有这样,新牙才能顺利长出来而不歪。胡桐的四颗六龄牙坏了三颗,老是疼得死去活来,这牙也像是通了人性,白天都不疼,非得到了夜晚才出来害人,让人叫苦连天。
父亲带着胡桐去看了当地得牙医,牙医是个和父亲一般大的女人,检查了胡桐的牙齿后连连摇头:“牙烂的有些严重啊,尤其是这颗六龄牙,一半都快没了,其他就是小洞补补就还好。”
父亲随着牙医的打的小电筒望去,不禁感叹:“她这个牙跟她妈长一样,石灰牙,一点都不牢。”
在牙医准备工具的时候。父亲指着旁边的烂牙的模型让胡桐看:“小素,你看哝,你的牙齿和这个一模一样,让虫都吃完了。”
那模型甚是唬人,那一排的牙齿都是黑糊糊,坑坑洼洼,牙齿本该有的白色釉质所剩无几。
胡桐气道:“不可能,我的牙齿没有这么吓人。”
“怎么没有,刚刚那个医生检查过了,我也看了,就是像这个样的。”
“真的啊?”胡桐开始质疑自己的牙齿竟是这般吓人。
“我还能骗你啊,等下那个医生给你弄的时候你要忍一忍,弄完以后就不会牙痛了。你作为我女儿肯定能忍住的,是的哇?”
“那肯定。”胡桐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定能坚持下来。她刚刚看到另外个女人也是补牙,牙医,先是用小钻头“嘟嘟嘟”洗干净,再塞进填补的东西,一会儿便好了,不过短短几分钟。
牙医打开顶上的大灯,掏出清洗好的洗牙钻头,在胡桐的耳边先开了起来。胡桐躺在床上才发现,这钻头声音竟这般响,小心心开始有些慌,却还是怯怯开口:“我小孩子也用这么大的钻头吗?”
牙医隔着口罩笑道:“你是嫌这个钻头太大了吗?那我换个小的。”
胡桐见牙医果然掏出了一个更小的钻头,便觉着这还差不多。安心躺下。
但事实并不像胡桐想象中那般轻松,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个女人是如何忍受下来的。大概是大人的忍受能力特别强。那酸酸麻麻的震动感陌生感让胡桐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就连心尖都开始颤动起来,胡桐想要喊停。
但是一旁的父亲正对着牙医说道:“你看我女儿就是勇敢,补牙用钻头都不怕。”
牙医也附和道:“是啊,你真是很勇敢的,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孩,再有一会这颗牙就洗干净了。”
冲洗下来的水在胡桐的喉咙口来回流动,叫人反胃,转身向旁边的水池吐去。
白色水池中瞬间被夹杂着黑色不明物的液体沾满,诡异的流动着,呈现出五指的形状,像是马上要长出一只手,将人拖下深渊。多余的液体顺着嘴角滑下,胡桐抬头看向一旁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眼圈微红,早上刚扎得马尾也因为刚刚那一系列得不经意得挣扎而显得凌乱不堪。
胡桐开始入戏,开始心疼自己,就像电视剧中那好人却总要受种种折磨。想问苍天为何如此残忍。
接过牙医递过来得一杯水,苦涩得咽下。
“哎呀,这是让你漱口的。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喝下去了。”牙医道。
……
回到家,父亲显然对胡桐的烂牙很是震惊,不停的和母亲连手带脚的比划着那烂牙的夸张程度,顺便也将同样牙齿不好的母亲拉下水。
“她的牙,真的和你一模一样,本来还以为小女儿的牙会像我,乳牙刚长出来的时候看起来那么齐那么牢固。”
“就你牙好。”母亲不屑。
“那是,就我这牙,铁棍都能咬断。”父亲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甚是飞扬跋扈。
“还好两个女儿牙不像你们家哦,要不然都是龅牙,还不难看死。”
“但好用啊。”
但不得不否认,父亲家族的牙齿质量很是优秀。就连65岁的奶奶一颗蛀牙都没有,嗑起山核桃来从不带含糊,“卡擦卡擦”两下,里面的果仁便破壳而出。更别提一根甘蔗了,那上面的结从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洗净,连皮都不需要削,“嘎吱嘎吱”咋咋有声。胡桐想要吃一根甘蔗,总是需要喊父亲帮自己把甘蔗啃得一小块一小块的,再慢慢吮吸甘蔗的汁水。
每每胡素见此场景,总是说恶心,胡桐吃父亲的口水。
母亲却总在这时候站出来说:“你小时候更恶心叻,非要我们咬咬碎再喂你。我们不肯,你还哭叻。”
自从看完牙医后,胡桐开始特别注意自己的牙齿,每天早晚都刷牙,刷完还缠着父亲看自己的牙有没有刷干净,直到父亲点头首肯表示牙真变白了才罢休。
原来的猪棚里面养了两头猪,臭烘烘的每天只知道“吭哧吭哧”的拱来拱去。但母亲却特意在厨房旁的房间贴上瓷砖,帮猪换了新房间,要知道胡桐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房间。胡桐很是不理解为何两头猪却又如此高等的待遇。
现在猪棚里只剩下几只鸡,和满满两面墙的柴火。也可能偷偷住着野猫,上回黑福就从柴房抓了一只野猫。等母亲从黑福的嘴下抢下那只野猫时它已是瘫软,两眼微张,嘴角淌着血丝,甚是吓人。
自古有这样一个传言,猫狗不同家。猫是奸臣,狗是忠臣。
胡桐对猫也并任何的喜爱之情,甚至于有些厌恶。每每夏季快来临,猫总是在半夜发出婴儿般的哭泣声“啊呜呜呜”,扰得人心神不宁。更多时候,睡到半夜总易被这声音吵醒,吓到缩进被窝中瑟瑟发抖。
黑福大概是也被这“猫叫春”扰得不堪,出于报复,蹲在柴房门口终将这“罪魁祸首”处以死刑。这却让胡桐开始同情起这猫,虽扰人但罪不该死,黑福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这柴房是我们家的,黑福是我们家的总管,这猫占了柴房,黑福自然是要赶走它的。”母亲如是解释。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赶走猫不就好了,怎么还把猫杀了。”胡桐叹。
“狗是有野性的,它又不会懂什么叫残忍。”
黑福在处死一只猫后,并没有自此从善,甚至更变本加厉。将家中母亲买来准备做兔肉火锅的兔子,咬得稀碎。要知道,那时候一只野兔做成菜卖给客人,可以买上一大筐桃子了。上次胡桐和姐姐想吃水蜜桃,母亲让两个孩子在柜台脚找找看有没有遗落的硬币,最后用找到的两块钱买了一斤桃子得以解馋。
气得母亲将黑福好一顿打,晚饭自然也多了一道舍不得吃的炒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