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贤吓得尿了裤子。
做为嬖臣,获重宝却不献给主子,还起誓撒谎,只定个“欺君之罪”。
这个脑袋就得搬家。
何况在宫内偶不顺心就乱棒打死一个太监更是家常便饭。
越想越害怕,收拾一些细软钱财就想逃跑。
门客蔺相如却把他拦住了:
“您想到哪儿去避难?”
“燕国,我随大王会见燕王时,他对我很亲切,曾与我结拜为兄弟。”
蔺相如冷冷一笑:
“您还当真哪?
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时您是大王的亲信宠臣,他必然拼命巴结您,使劲儿套交情;
一旦您成为赵国的逃臣,他不把你打入囚车亲自送回邯郸才怪!”
缪贤吓坏了:
“那、那你说怎么是好?”
“其实不是大事,不过是在大王面前表现得太吝啬而已,并没犯什么罪;
与大王又是自幼同生同长的好朋友,感情深厚。
只须自缚求见,请求原谅,绝对没事!”
惠文王果然笑嘻嘻地亲手给他松绑,还拍着他的头:
“你小子跟我耍心眼儿,行吗?
谁让你不大方?
既然舍不得献出,寡人只得自取,你就没咒儿念了吧?”
不过惠文王没白要,赐给缪贤千金为偿,君臣又和好如初,一片阴云,倏忽散去。
赵惠文王却想不到,为这块玉,他惹的麻烦,比缪贤还要大。
赵武灵王和孟尝君都能神秘地离开戒备森严的秦国是一个谜。
这个“谜”曾一度抑制了秦王东扩的野心。
现在,这两个对秦极具威胁的人物已相继谢幕,秦又可以从“萧条时期”的“冬眠”中甦醒。
这只雄踞在函谷关上的饿虎,有范雎为它插上双翅,更要扫视中原,寻找搏噬的目标。
齐虽复国,但百废待兴;
楚国君臣虽初具规模,在一段时间内,也难恢复昔日雄风;
燕虽一度兴盛,但误用骑劫后,一败涂地,至今喘息未定;
韩、魏更不屑一顾;
只有赵国武灵王曾桀骜不驯、胡服骑射,私窥咸阳,堪称劲敌。
他走了,他的后人还那么棘手吗?
“嗯,是得摸摸他的底儿!”
给缪贤“相玉”的那位玉工在这一行里名气很大,属于“玉工大师”。
珠宝玉器能得到他的一片夸赞,身价就能增值百倍。
所以很受各国“上层阶级”的欢迎。
虽王、侯、卿、相,莫不以贵宾待之。
但他要吃饭,就不能久处一地,也要像政客们那样“走四方”,以自己的才艺换钱用。
从赵国,他漂游到了咸阳。
由于好胜心理,秦王把自己所收藏的各种宝玉全都搬出来,琳琅满目,请玉工鉴赏。
玉工逐一细看,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您可称富有四海了,各国君的藏品没一个能超过您。”
秦王满脸的得意:
“哪里、哪里,寡人还得继续努力,不敢自满。”
其实他已很自满,这样说,无非是谦虚而已。
不想,玉工的话还没说完:
“可惜,您的这些宝贝合在一起,也不如一块‘和氏璧’!”
关于“和氏璧”,秦王还是诸公子时也听人讲过,也知道与“张丞相”的关系。
今天又听玉工谈到,不禁惊讶:
“你见过?”
从职业道德的角度上来说,他应该“保密”,但他太想卖弄自己的“渊博”了。
出于可以谅解的心理,他脱口而出:
“当然!”
秦王此时还是好奇:
“至贵者宝,这‘和氏璧’有什么可贵之处?”
“大王,我若不是亲手把玩,以前也只是听说。
此璧冬日生暖,可以驱寒,夏置身边,自生凉气,此其一也;
却尘埃,辟邪魅、百步之内蚊蝇不进,此其二也;
放于暗处能自放光,此其三也。
至于玉的成色光润细腻,天下之玉无出其右者,所以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您说还不能称为‘宝’吗?”
这么宝贵的东西,只配我嬴家收藏!
由好奇已转为嫉妒,秦王的脸上有些发热:
“它现在哪里?不惜一切代价寡人也要买到它!”
既已说漏了嘴,玉工不敢对秦王隐瞒:
“花多少钱您也买不到了,听说它已到赵王手中。”
“不行!”
秦王以掌击案:
“我一定要得到它!”
穰侯魏冉又设妙计,把“取宝计划”变成一个政治阴谋。
不久,秦王便派特使致书于赵王:
“寡人仰慕和氏璧久矣,惟因无缘,不得一见。
近闻为大王所得,欣喜若狂,爱宝如爱色,此心皆同。
大王如肯割爱,寡人当以十五城相赠,从此永结兄弟之好。”
条件特别优厚:
十五城,相当于周初分封时的一个大诸侯国,要用多少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才能换来啊!
所以后人由此而用“价值连城”来比喻珍宝的贵重。
但是,秦王真肯出这么高的价钱吗?
赵惠文王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把平原君、廉颇等文武重臣找来商议。
议来议去,大家的观点倒是一致:
秦人素无信义,把玉璧给他,他绝不会给城。
赵白白失掉宝玉,还要受天下耻笑,说咱们让人家当成小孩儿耍了。
可是不“卖”呢?
别忘了,还有一个条件是“从此永结兄弟之好”。
拒绝交换,就等于拒绝了“兄弟之好”。
秦国就可以用“赵国不知好歹,瞧不起秦国”之类的理由,理直气壮地挑起一场战争。
为了一块玉同秦国打一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需要慎重考虑。
围绕着同意还是拒绝,说来说去,瞻前顾后,便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大概是文臣主张不能因小失大,还是交出宝玉,息事宁人;
武将则认为一块玉的事小,却有损国威,哪怕血染沙场,也绝不屈辱低头!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献不献出对赵国都不利。
这块玉真是祸害!
不因为它,也许张仪不会让楚国那么吃亏。
仍然是相持不下,时间太晚了,只得休会。
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惠文王闷闷不乐地回到后宫。
商议了一天,还是不吃不喝,只唉声叹气,可能他后悔了:
何苦来抢这块玉,结果惹出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