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中旬的一个早上,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白若水昂首阔步地来到卓艺艺术服装设计有限公司的写字楼前,对着玻璃门最后检查一遍自己昨天刚买的职业装是否得体,再擦一擦在早高峰的地铁里被踩了N多脚的还没穿习惯的高跟鞋,深呼吸两次,脸上摆出练了几天的自信、干练、极具亲和力的微笑表情,最后心里默念“为了爸妈和团子,加油!”,然后推门走进了写字楼。
客观地讲,白若水资质平平,应届生招聘会上的拥挤程度比上海早高峰的地铁还严重,在这狼多肉少,竞争压力巨大的情况下能够挤进这家世界500强企业,着实是不容易。想想拿到offer时爸妈那欣慰的表情,团子虽然不理解大人为什么高兴,但出于凑热闹的心理也跟着欢呼雀跃的呆萌可爱样,白若水就发誓一定要努力,为她最爱的人创造更好的生活。
可白若水回想自己大学四年,除了爱情,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过,研究生三年虽然异常的刻苦努力,但是由于能力、智商确实有限,而且还要经常出去打工赚钱,所剩无几的闲暇时光又要陪团子,以致她在学术上确实没什么造诣。这三年里,她就像陀螺一样一刻不停地旋转,但要想在这家公司里顺利地度过实习期,估计还要转得更快才行。
白若水拿着自己的个人档案,来到人事部办理完了入职手续,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设计部经理办公室报道,秘书小李把她领进了张经理办公室。白若水瞄了一眼办公桌,一个名牌立在最前面,上面写着“张亦”。
“张经理,白若水来了。”
小李的声音很甜、很优雅,听着让人的耳朵特别享受,似乎也稍微缓解了白若水的紧张情绪。
“好!”
张经理只简短精炼地回答了一个字,头也没抬,一直在低头写着什么。白若水刚刚缓解的紧张又回来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应该先说点什么,还是就这样把自己当空气一直等下去。
就在白若水犹豫不决、手足无措地度过了一两分钟后,张经理突然抬起头,面带自信又知性的笑容看着白若水。张经理看着很年轻,五官清秀,妆容精致,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凸显着苗条的身材,自信,精干,有着强大的气场,给人一种震慑力。
白若水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之前她也想象过职场中成功女性的形象,大致也如张经理这般,但终于遇到现实中的真人版了,那种自信与气场真叫人有点紧张到无法呼吸。
“白若水”这个名字当初爸妈给起的时候是希望以后闺女长大了能够温柔似水,像李秘书那样甜美贤淑,可是后来白若水淘气、假小子般的性格证实了‘名字是改变不了性格的’,也枉费了这名字和爸妈的良苦用心。爸妈也一直发愁这个性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后来慢慢长成大姑娘了,女大十八变,清秀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至少外形上是甜美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虽然不是温柔似水,但也是个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标致小美女了。
再后来,现实迫使她不得不承担起生活的重任时,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就是张经理那般精干、自信、果决的事业型女性,她希望自己能够变成那样,过去的三年读研时光里她也不断地朝那个方向努力,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付出相同的努力都能得到同样的回报,跟自己自身的天分和资质是有很大关系的,她知道自己能力一般,本科四年又没有打好基础,研究生期间虽然很努力成绩也只是中等偏上,工作能进这家单位也有一定的运气在里面,所以白若水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是很没有自信的,也因为缺乏自信才会这么紧张。为了打造自己职业女性的形象,入职前特意忍痛掏空了钱包去买了一身职业套装和高跟鞋,对于昨天以前一直都是运动鞋、牛仔裤和连帽卫衣形象的她来说,一路上都觉得很不习惯,总觉得怪怪的。直到看到张经理自信的笑容之后她才知道问题出在哪,款式相似的两身衣服穿在她和张经理身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张经理的自信使得衣服与人互相衬托,整体显得特别合适精美,而自己从上到下的不自信搭配上这身职业、精干的衣服就显得特别别扭,这种撞衫让她有一种东施效颦的感觉,白若水因此更加的不自在和紧张。
“小白你好,我叫张亦,欢迎你加入我们设计部,你被分到设计一组了,组长是王东力,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他,你的实习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进行考核,能不能留下就看考核结果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张亦语速极快,几乎无停顿地说完这些话。
静止了几秒钟之后,小白刚才乱七八糟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最后她好像说的是一个问句,
“啊?啊,没有”
“小李,带她去工位。”
小李转过身,面带微笑示意小白跟她走。
终于离开了那个魔力场,小白随着小李来到设计一组的办公区。
“东力哥,你们组新来美女了。”小李向最里面的一个工位轻声喊到,然后回头对小白说:“祝你入职愉快,我先走了。”
“谢谢你!”小白感激地说。
工位里站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休闲装,头发微卷,面带笑容,比较有亲和力。小白赶紧跑过去,稍微鞠了一躬,“组长好,我叫白若水,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王东力忙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东力哥就行,白若水,那以后叫你小白可以吧?”
“可以可以”
“那是你的座位。”王东力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工位。
小白来到自己的工位,桌子上堆了一摞半米高的杂志和文件夹,心里纳闷这是谁的东西没地方放了放到这儿来了吗?
“对了,桌子上的资料你一周内看完,然后给出一个你的总结输出,发表感受还是做一个什么设计都可以,形式不限。”王东力交代完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小白赶紧坐下来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到了下午下班时间,小白看了一天资料,头晕脑胀地随着下班的人流往办公楼外面走,还在思考着自己看的东西。
突然右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周瑞又在玩声东击西的幼稚游戏,她们本科四年上下铺,研究生三年隔壁床,一个屋里住了七年,熟的已经不需要语言交流,一个小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小白习惯性地像左转头,周瑞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大设计师,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呀?”
她们约好的,今晚周瑞去小白家里吃饭。
“唉!任重道远啊!你怎么还来接我了?老班长呢?”
周瑞的男朋友就是她们本科时候的第一任班长梁成,后来大三时候忙着考研辞去了班长职务,小白就习惯叫他老班长。
“他加班,怎么跟霜打了似的情绪不高啊,昨天那个从头发稍一直亢奋到脚趾甲的小妞哪去了?这五百强企业真是名不虚传啊,一天就把人摧残成这样,幸亏我毅然决然地选择创业这条路,不被大资本家压榨。”
“是啊,你只想成为压榨别人的大资本家。”
“我倒想压榨了,可压谁去呀,我现在只能自己压榨自己。”
“怎么没人让你压榨呀?老班长不是天天给你当免费劳动力吗?”
“他怎么能算呢,我是付出了美色的好吗?这叫等价交换。”
“老班长似乎是既付出了才华,又付出了色相吧?”
“就他,少年老成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哪来的色相啊?我都怀疑我当年什么眼神。”
“好像自从跟了你之后,头上才越来越贫瘠的吧,每天从设计院下班回来还得给你的顾客做设计,这可是双份的劳动力呀,不贫瘠才怪呢!”
“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奋斗,让贫瘠来的更猛烈些吧。”周瑞做出壮烈的表情。
小白只好无奈地说,“黄世仁,快走了,团子一会儿等急了!”
“快走,都想我干儿子了。”
周瑞和小白回到家时,小白的爸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刚一进门,团子就像个小肉球一样滑过来,兴奋又稚嫩地喊,“妈妈,瑞姨!”
“小团子,几天不见你又长高了!”
“瑞姨,我好想你啊!”团子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周瑞手中的变形卡车说。
“你是想我呢还是想我手里的玩具呢?”
“我都想!”团子用渴望的小眼神望着周瑞,显得楚楚可怜。
“哎呦,小家伙,我的心都快被你这小眼神给融化了,给你,去玩吧。”
“谢谢瑞姨,瑞姨最好了!”团子接过玩具跑开了。
“小东西,见了玩具连亲娘都不理了。”小白故作气氛地说。
这时白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忙迎到门口来,“小瑞来了,快进来,你怎么又给团子买玩具了,她的玩具都快被你承包了,以后可别这么破费了。”
“没事的,阿姨,我这个干妈可不能白当。”
白爸爸端着一盘糖醋带鱼从厨房出来,“你们俩快洗手来吃饭了。”
“一进门就闻到叔叔做的糖醋带鱼的香味了。”
“就知道你们喜欢吃,我今天特意多买几条,做的多,一会儿给你带走一盒。”
“谢谢叔叔,凭着您这手艺,完全可以开个私房菜馆,每天排队的人估计要排几条街。”
“呵呵,把你们几个喂好就行了。”
“小水啊,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跟同事们熟悉了吗?压力大不大?有人为难你吗?”白妈妈焦急地问。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压力嘛,倒是有一些,不过我会努力的,你们就放心吧!”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要跟爸妈说啊!”
“每个人都要在社会中历练一番才能得到成长,所有的困难早晚都得自己去面对,你还能跟她一辈子呀?”白爸爸意味深长地说。
“只要在我面前,她就永远是个孩子,我能帮一天是一天。”白妈妈冲着叔叔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您二位就不要挣了,你们帮我照顾好团子就行了,工作上的事你们想帮忙也帮不上啊,快点吃饭吧,饿死了。”
吃过了晚饭,周瑞要回去了,白妈妈提过来一盒打包好的糖醋带鱼递给她,“小瑞,带回去给梁成尝尝。”
“阿姨,每次来我都连吃带拿的,都不好意思了。”
“这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白妈妈笑着说。
“瑞姨,你要回家了吗?我让姥爷明天还做糖醋带鱼,你明天还来吃吧!”小团子突然滑到门口来。
“你想把我喂成跟你一样的小肉球吗?”周瑞故作惊恐地说。
“肉球有什么不好的,妈妈说了,我现在还不够圆,等我再长圆一点,就可以把我放到马路上一滚直接滚到幼儿园去了。”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
“嗯,这个主意不错,看来我得努力了,早点变得比你还圆就不用去挤地铁了。”
“爸妈,我去送送她,吃撑了,顺便走走,团子在家乖乖哦,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小白换了鞋跟着周瑞一起出来了。
“妈妈,瑞姨,再见!”
“再见,乖哦!”
“你们俩慢点啊!”白妈妈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