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冰冷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
伤感和孤独,如潮水般地涌来。黑臀静静地守候在大黑马的身旁,已经两天了。饿不饿什嘛的倒不重要,关键是,他,还没有回来!
由于情况非常紧急,仆射虎抓住了它的脖子,把它扔下车,然后自己带着既望逃跑。黑臀一时大意,没反应过来,被仆射虎重重地摔了屁股蹲,跌落车下。
一大群黄蜂,“呜”一下子,就把它给围上了。慌忙之下,黑臀连忙捂住了眼睛。可就在打愣神的工夫,仆射虎竟然带着既望,骑上马,跑没影了!
天空中的黄蜂依然在肆虐,黑臀一看既望跑了,也顾不得许多,玩命地跟着往前跑。它知道,再有个百十来步,前面就会有一条小河。也许,仆射虎他们先一步跳到了河里去,也说不定。
黑臀摄着耳朵,弓下腰,夹着尾巴,惶惶乎,如丧家之犬,飞速地往前窜。它的跑步姿势很销魂,如果它可以在空中看到自己的话,一定会捂嘴偷笑。不过,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管它什么姿势,保命要紧。
“扑通”一声,浪花四起,小河的水还挺深,黑臀竟然够不着底。好在它的水性相当不错,潜水也没问题。
它一进水,立刻感觉到了一阵透心的凉爽,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黑臀很聪明,一个猛子扎下去老远,从河岸的另一冒出头来。
那些山蜂再厉害,毕竟是昆虫,哪里有黑臀的心思这么活络。而且,大群的黄蜂依然围着那驾马车和大黑马“嗡嗡”响个不停。玩命追着黑臀的,也没有多少。再被河水一挡,黑臀就算脱困了。
小河不是很宽,一座木桥横跨两边,两边的树稀稀拉拉,多是些灌木丛。
“汪汪”、“汪汪”,黑臀使劲叫了两声。它是在叫既望。
既望能听懂它什么意思,如果他俩还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有反应的。
可惜,现实让黑臀很失望。水面波光粼粼,除了水流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一阵凉风吹来,除了土腥气,也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黑臀的心凉了半截。
它爬上岸,不甘心地东张西望,不停地叫几声。但是,一切的是静悄悄的,没有回应。黑臀很难过。长这么大,它还从来没有被人抛弃过。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黑臀如果是人的话,此时一定是坐在地上,用拳头擂着地,嚎啕大哭。可惜它不是,它只是一条狗,所以,它只能默默地趴在一块大石头旁,眼泪汪汪地看着路消失的尽头,期盼着既望能再折回来——不说把它带走了,就是回来看它一眼再跑,都能让它心血澎湃。
蓝天上的白云,你能不能走慢点,为什么要这么急地离开?天边才是你的归宿吗?小桥啊,流水,你们这样成年累月地对望,难道一点不孤寂吗?难道你们就这样,安静地等到地老天荒?
不知不觉,时光在悄悄地流逝。黑臀在那里等呀,等呀。难过加失望,伤心和郁闷,最后,它竟然在和煦的阳光下,趴在河岸上睡着了。等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三竿。
现在还没到祓禊节,天气乍暖还寒,夜里还是很冷的。黑臀虽然是条狗,但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它也觉得难熬。黑臀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沙,同时,也能驱散一些寒气。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狗儿泪常流。黑臀又哭了。
黑臀一边流泪,一边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中,它来到了马车旁。可怜的大黑马,那么大的个儿,竟然也顶不住大黄蜂的攻击。它已经中毒身亡,死在了路当中。黑臀气苦,望着那一车东西,竟然赌气就守在了大黑马的尸体旁,看既望到底会不会回来。
然而,斗转星移,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了别说人了,连一个小动物也没有。黑臀耐心地等啊、等啊,又过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三天,天大亮,也没有看见有任何人的踪迹。此时的黑臀饥肠辘辘,又累又渴。因为两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它已经累得直打晃了。黑臀暗自发狠,心说既望你真不回来吗?真这么绝情吗?那我等死在这里好了。这黑臀还挺倔,依然守候在马车旁。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至少是个活的!
黑臀“蹭”地一下,两只耳朵就竖了起来。不过,一瞬间,它又蔫吧了。脚步声杂乱且多、且轻,明显不是人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过来了,既望懒得理它们。
“嗷嗷”、“咔咔”原来是两只狐狸。这两只狐狸看到了黑臀很高兴,一路小跑过来打招呼。它们认识。真是狐朋狗友!
黑臀见两只狐狸来了,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
两只狐狸风尘仆仆,似乎远道而来。黑臀很聪明,跳上马车,扯出了一个包裹。那里面有吃的,是既望临来时,带的随车干粮。
“咔咔”,两只狐狸一阵欢呼,因为包裹里还有牛肉。既望是公子,当然有资格吃牛肉。
这种野生狐狸,当然是无肉不欢。黑臀则没那么好胃口,虽然饿了两天了,它也只是随便吃了点干粮。到现在,它依然心堵得慌,一点胃口都没有。
休息了一会儿,黑臀和两只狐狸都恢复了一些体力。黑臀“咕咕哝哝”有气无力地和狐狸交流着些什么。奇怪的是,一只灰狐狸兴奋地跑了,另一只黄毛狐狸,则“啊呜”、“啊呜”,高兴地围着黑臀打转转。
可是,黑臀哪里有心思陪着这个狐狸玩?它一点好脸色没给,自己就走了。
黄毛狐狸一脸懵逼,在那里不住叫唤,黑臀头都懒得回一下,径直离开了。黄狐狸看起来脸色不好看,它也舔了一下鼻子,似乎黑臀的习惯会传染,然后像个大狗一样蹲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黑臀越行越远。
黑臀太累了,而且,它好像恋人失恋一样,受了情伤,需要独自一个狗,去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它沿着山道往回走,打算先回到城里,看看既望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如果他真是先回家了……,”黑臀暗暗发誓……,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很快,天又黑了。倒霉的黑臀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乡里。
鄟国虽然不大,但是,黑臀并不是对每个地方都很熟悉。它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地方。
“好像是桑林附近,陶里?榭里?”黑臀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再猜这到底是哪里。反正已经看到人家了,就在这里先歇一晚上,明天再回城吧。黑臀准备找户人家的大门口,先趴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黑咕隆咚地走夜路,狗也害怕。
突然,黑臀的耳朵竖了起来,它听到了远处有脚步声。是人的脚步声!黑臀多希望那是既望啊。被人抛弃的滋味可不好受,即使它是一条狗!
不过,就算是人又如何呢?黑臀两只耳朵迅速又蔫吧了。慢说这声的脚步声不像既望的,就是像,黑臀也不相信啊。黑咕隆咚,深更半夜的,既望毕竟是一堂堂公子,再狼狈,也不会混到这么背吧?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仆射虎呢。这脚步声,明显是一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黑臀趴在那里也没挪窝。就算到它面前又如何?没事谁还会在大晚上跟一条狗过不去?除非他是一个贼。
“咯噔”、“咯噔”……,那个人尽管是放轻了脚步,黑臀依然听得非常清楚。他离黑臀只有十几步远了,再走两步就要到黑臀跟前了。
黑臀这时也好奇起来,毕竟离得非常近了,已经进入了它的安全距离。它一抬头,准备看看是谁过来了。忽然,一个人影一晃,就听“咕咚”一声响,那个人竟然翻墙,跌落到了一个院子里。真是个贼啊!
有那么一瞬间,黑臀心里起了一小点的八卦之火,但是,须臾,伤心的潮水涌了上来,又把那点小火苗给浇灭了。
“管它呢,村里那么多的狗都不叫唤,我一个外来狗,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这时,旁边的院子里,似乎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谁!”
“我。”
“你是谁?!”女人的声音尖锐且慌乱。
“我,既望,公子既望。”
“夸擦”一下,“既望”两字仿佛炸雷一样,屋里、屋外差点掀翻了一人、一狗。她俩的耳朵都竖得老高。
“你,你,你胡说!我又不认识你,你是什么人,赶紧离开这儿,我父兄都在西厢房睡着呢。你,你再不走,我,我就喊人了!”女人仗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黑臀也在肚子暗骂,这什么人啊,深更半夜的,冒充我家公子来乡村勾引良家妇女,不行,这事我要管,不能让他坏了公子的名声。黑臀也有意思,两三晚上,把既望恨得就想上去咬两口,可是,别人要坏它家公子名声,它又不干了。
门外的那个男子嘿嘿一笑,“怎么不认得?你忘啦,那天我还用手帕给你包手呢!你看,我这里还有一个。”说着,只听悉悉索索一阵声响,男子似乎从门缝里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果然,屋子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公子,小女子感谢那日帮我包扎伤口。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公子夤夜来访,我父兄还在旁边睡觉,恐又诸多不变。改日,小女子一定登门致谢,公子请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