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 第十三辑
- 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
- 4887字
- 2020-07-09 16:12:16
王充耘《读书管见》《书义矜式》《书义主意》
王充耘,字与耕,号耕野,[1]吉安吉水人,至顺三年(1332)江西乡试第二名,元统元年(1333)会试第四名,[2]登进士第,授永州同知,[3]以母老弃官归养。有《尚书》经义著作传世,另有《四书经疑贯通》及《两汉诏诰》,皆失传[4]。《宋元学案》卷六八《王先生充耘》记载其经义类著述,称其“晚益潜心《尚书》,考订《蔡传》,名曰《读书管见》,凡二卷。外有《书义主意》、《书义矜式》各六卷”。
《读书管见》二卷,明朱睦㮮《授经图》卷八已著录。康熙中《通志堂经解》收录《王耕野先生读书管见》二卷。卷端《读书管见序》,不署作者。本文卷首题王耕野先生读书管见卷上,次行低一字题篇名尧典,三行正文起。每卷列札记若干,每一条标题(如“《尧典》谓之《虞书》”)低二字,内容提行平书。书后(正文之后、尾题“王耕野先生读书管见卷下”之前)有梅幼和鹗跋。《四库全书》本《读书管见》二卷为两江总督采进本,即《通志堂经解》本[5]。馆臣称其“所说与蔡氏多异同”,“皆非故为异说者”,总之“大醇小疵,别白观之可也”,[6]不无肯定之意。实际上,“《书》以蔡沈《集传》为主,自延祐贡举条格已然。然元制犹兼用古注疏,故王充耘《书义程(当作矜)式》得本《孔传》立义也”[7]。
先后历经黄虞稷千顷堂、吴骞拜经楼、陆心源皕宋楼递藏的明初刊本《读书管见》二卷(《仪顾堂题跋》卷一《明刊〈读书管见〉跋》作二卷,《皕宋楼藏书志》卷四明刊本《读书管见》解题作四卷),今藏静嘉堂文库。钤“千顷堂图书”白文方印、“鹪安校勘秘籍”朱文方印、“拜经楼”白文方印。有吴骞和唐翰题手跋。每半叶十行,行十七字。据卷端序知,王充耘用《书经》登二甲进士,弃官养母,著书授徒,潜心是经,“王先生考订《蔡传》而志其所见也”。元明之际,“是编赖先生从子光荐密置复壁中,仅免于毁,乃加补葺,取别本订其讹缺,以付先生之子吉”,则今本已经王光荐修订,然后交付王吉,并非充耘原本矣。作序者与之关联之处在于“及是余乞骸蒙恩,至自南阳,吉乃出其先人手泽示余”,由此可知,其人当为告老还乡之耆宿,王吉请他作序。卷末梅鹗跋,称“此书得之西皋王氏,写者甚草草,而其末尤甚。当时恐失其真,辄以纸临写一本,而以意正若干字,略可读”。又感喟“吁惜!吾生之晚,不得抠衣于耕野之堂也”[8]!吴骞跋推测,“惜作序者未详何人,岂即卷末所谓梅幼和耶”?梅跋之后又有识语云:“《读书管见》多前贤未发之意,而训释明畅,一洗世儒牵强补辏之谬,为功于九峰也巨矣。邺政之暇,予过……(下阙)”。吴氏注意到“此数行为《通志堂》所未刻,《经义考》亦未录,惜以下皆遭割截,无从得其全文耳”[9]。
《书义矜式》见于明冯从吾《元儒考略》卷三“王充耘”传记,《千顷堂书目》卷一《书》类亦著录(称其书缺卷),然均未及其书实际卷数。清徐乾学《传是楼书目》著录王充耘《书义矜式》六卷,一本,抄本。四库本《书义矜式》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10]“充耘以《书经》登第,此乃所作经义程式也。……充耘即所业之经,篇摘数题,各为程文,以示标准”。其解经“不全从《蔡传》”。四库馆臣“考《元史·选举志》,载《书》用《蔡传》及注疏。当时经义,犹不尽废旧说,故应试者得兼用之。此元代经学所以终胜明代也”。对于这一类程文的归类,四库馆臣也有考虑,“案此书乃科举程文,当归集部。然虽非诂经之书,实亦发明经义,入之别集为不类,故仍入经部附录中”[11]。南京图书馆藏元刻本《书义矜式》六卷,黑口,左右双边(18.7㎝×12.2㎝),每半叶十四行,行经文大字二十三,经义均低一字,行二十二字。书名及篇题大字占双行。卷三第二十四叶、卷五第六叶抄配。此本旧藏清怡亲王府,后归杨氏海源阁插架。今影印入《中华再造善本丛书》。傅增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卷一经部二《书》类附录著录元刻本二,一为十行二十三字本,一为十四行二十三字本,均出自清内阁大库。前者黑口,四周双边,残本数卷“见于厂肆,又见残叶数番”;后者入藏京师图书馆[12]。前者今不知所在,后者作为北平馆书,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与南京图书馆藏本同版。此外,又有国图藏清抄本(存三卷,一至三)和上图藏民国庐江刘氏远碧楼抄本。
《书义主意》不见于明代书目著录,殆流传不广。《经义考》卷八六著录,曰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卷一经部二《书》类附录著录[增]《书义主意》六卷,解题曰:
元王充耘撰。前有谢孙升(当作升孙)至正七年序,刘锦文至正戊子序。其书依《尚书》篇次拟题,一题下为总括二三语,又申论百馀言、二百言。总括者曰破,申论者即示以“主意”也。后附《群英书义》二卷,则锦文与盱江张泰同编选。锦文乃建安书坊,其《主意》如今之题镜,所附选义若今之房行墨艺选本矣。
又据傅氏云,“同治改元(1862),郘亭在皖口收此影元刊钞本,谢序失去首叶”。又补录明末毛氏汲古阁影写元刘叔简日新堂刊本,“十四行二十三字,书名、篇题大字占双行,细黑口,左右双栏。序后有‘日新堂’屏形木记及‘刘叔简氏’阳文木记。钤有毛氏‘甲’‘元本’‘汲古阁’‘毛晋之印’等朱文印记”[13]。庄尚严《记昭仁殿》之三《所见善本书》记常熟毛氏影元钞本,其文有曰:
《书义主意·群英书意》,影之钞本。《书义主意》六卷,二本。《群英书意》上下两卷,一本,共三本。半页十四行,行二十三字。首页匡外有“元本”椭圆朱文印、“甲”朱文方印。匡内有“汲古阁”“毛晋之印”方印,末叶有“汲古阁”“子晋”二印。《群英书意》首页与前同,后有“东吴毛氏图书”印。首有至正戊子七月既望建安书林刘锦文叔简识,并“日新堂”印。[14]
可知汲古阁影元钞本旧藏清宫昭仁殿,庄先生1925年点查时曾寓目,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是书至正戊子(八年,1348)初刻于建安刘叔简日新堂,今虽不传,却为后来诸多抄本之祖本。《传是楼书目》著录王充耘《书义主意》六卷,附元张泰《群英书义》二卷,一本,抄本。传是楼所藏抄本今不知所在。上图藏清抄本《书义主意》六卷、元张泰《书义群英》二卷,彭元瑞跋。彭氏跋指出“此与《书义矜式》命题略同,而简陋殊甚,或仅破题数语,盖刘氏书林所辑行卷,非耕野意也。末附《群英书义》,诸作者皆建昌府人”[15]。所谓“主意”,“如今之题镜”,[16]意谓经文的主脑,做法是从经书中摘抄经文,分析其旨趣、语气,兼及论点、论据,便于士子写作经义,相当于后世的讲章。清代有《粤雅堂丛书》本,后者收入续集第十二册,前者收入续集第十三、十四册。道光五年(1825)又有广州叶梦龙友多闻斋重刻本。
如前所述,元延祐科举,考核儒家经典,除经义之外还有经疑,二者相辅而行(直到洪武十七年经疑始废)。《四库全书》收录王充耘《四书经疑贯通》与袁俊翁《四书疑节》,“犹可以见宋元以来明经取士之旧制也”。这两部书“皆程试之式也。其间辨别疑似,颇有发明,非经义之循题衍说可以影响揣摩者比。故有元一代,士犹笃志于研经”[17]。在清代考据学的背景之下,四库馆臣能够对这种坊刻科举用书做出客观评价,进而对元代经学有较高的评价,这说明其书的学术价值还是相当可观的。
王充耘《四书经疑贯通》八卷,“其书以《四书》同异参互比较,各设问答以明之”。《千顷堂书目》卷三《四书》类著录,谓其已佚。四库底本为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18]“此本为明范钦天一阁旧钞,尚首尾完具,惟第二卷中脱一页、第八卷中脱一页,无从校补,则亦仅存之笈矣”[19]。作为《四库》底本之明范氏抄本今藏南京图书馆,有丁丙跋。此外,清代又有阮元旧藏越缦堂抄本[20]和陆心源藏汪启淑旧藏抄本,[21]这两个抄本应该都出自天一阁旧抄。
《四库全书》所收袁俊翁《四书疑节》十二卷的底本是浙江汪启淑家藏本[22]。《经义考》注曰“未见”。据《四库提要》,“此本犹从元版传钞”,当据元溪山家塾刻本影钞。其例以《四书》之文互相参对为题,“或似异而实同,或似同而实异,或阐义理,或用考证,皆标问于前,列答于后。盖当时之体如是”。袁氏著有《经史疑义》和《四书经疑》,总名《待问集》,题词称“科目以《四书》设疑,以经史发策,因取《四书》、经史,门分而类析之”。《经史疑义》已佚,《四书经疑》“或重刻时有所删节,故改题曰‘节’欤”[23]?四库馆臣对是书亦有较高评价,“虽亦科举之学,然非融贯经义,昭晰无疑,则格阂不能下一语,非犹夫明人科举之学也”[24]。当然,《四库全书》尽管收录这些科举用书,但对其流弊及不利影响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后来学者揣摩拟题,不读全经,实自此滥觞。录而存之,知科举之学流为剽窃,已非一朝一夕之故”[25]。
除了《四库全书》所收的这两部《四书》疑之作,今传尚有前揭涂溍生《四书经疑主意》和董彝《四书经疑对问》。
[1] 《千顷堂书目》卷一《书》类著录王充耘《读书管见》二卷,解题称其字“与耕”(第25页);(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卷六七《九峰学案·刘氏门人》记其字“耕野”(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三册,第2215页)。《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经部十二《书》类二是书提要指出“黄虞稷《千顷堂书目》称充耘字‘与耕’,而原序及梅鹗跋并称‘耕野’,疑虞稷误也”(第97页)。陆心源检《西江人物志》充耘字与耕,也注意到“(《读书管见》卷首无名氏)序称‘耕野’,不曰‘与耕’,疑‘耕野’其号,‘与耕’乃其字耳”。(《仪顾堂题跋》卷一《明刊〈读书管见〉跋》,北京:中华书局《清人书目题跋丛刊》影印本,1990年,第17页)陆氏说是也。
[2] 分别参见陈文第356页和361页。《千顷堂书目》称其为元统甲戌(二年)进士(第25页),疑误。
[3] (清)彭元瑞《知圣道斋读书跋尾》卷一《〈书义矜式〉跋》云:“《经义考》载《读书管见序》云‘授承务郎,同知永新州事’,非永州也。(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国家图书馆藏古籍题跋丛刊》影印本,2002年,第四册,第483页)
[4] 以上《千顷堂书目》卷一经部《书》类王充耘《读书管见》二卷原注,第25页。
[5] 《四库采进书目·两江第一次书目》,第37页。
[6] 详参《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经部十二《书》类二是书提要,第98页。
[7]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经部十二《书》类二《书传大全》提要,第99页。同卷《尚书句解》十三卷提要亦有类似提法。
[8] 以上参照《仪顾堂题跋》卷一《明刊〈读书管见〉跋》(第17页)、(清)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卷四明刊本《读书管见》四卷解题(北京:中华书局《清人书目题跋丛刊》影印本,1990年,第51页)。
[9]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卷一《读书管见》跋,第602页。
[10] 《四库采进书目·浙江省第五次范懋柱家呈送书目》,第107页。(清)沈初编、卢文弨等校《浙江采集遗书总录》甲集经部《书》类著录天一阁写本《书义矜式》六卷,“充耘主张题意率本功令,而又自为经义,名曰矜式。存此犹见当时体制”。(张升编《四库全书提要稿辑存》第一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139页)
[11] 以上《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经部十二《书》类二是书提要,第106页。
[12] (清)莫友芝撰,傅增湘订补,傅熹年整理《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卷一,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51-52页。
[13] 《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卷一经部二《书》类附录,第52页。
[14] 魏建功等著《琐记清宫·故宫杂记》之四,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0年,第88页。
[15] 《知圣道斋读书跋尾》卷一《〈书义主意〉跋》,第483-484页。
[16] 刘咸炘《(增补全本)推十书》丁辑《时书》,第二册第438页,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9年。
[17] 《四库全书总目》卷三六经部三十六《四书》类二《四书经疑贯通》提要,第300页。
[18] 《四库采进书目·浙江省第五次范懋柱家呈送书目》,第107页。
[19] 《四库全书总目》卷三六经部三十六《四书》类二是书提要,第300页。
[20] 《文选楼藏书记》卷三《四书经疑贯通》八卷解题。此本不知是否存于天壤间。
[21] 《皕宋楼藏书志》卷一〇《四书经疑贯通》八卷解题,第119页。此本今藏静嘉堂文库。
[22] 《四库采进书目·浙江省第四次汪启淑家呈送书目》,第97页。
[23] 《浙江采进遗书总录》丙集·《四书》类著录写本《四书疑节》十二卷,提要推断“今本或系重定,亦未可知也”(第一册,第296页)。
[24] 《四库全书总目》卷三六经部三十六《四书》类二是书提要,第300页。
[25]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经部十二《书》类二《书义断法》提要,第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