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韩侂胄乏帅终遭败 金章宗有将定北边(下)

开禧三年正月,韩侂胄罢免丘崈,改命张岩督视江淮兵马。韩侂胄为激励三军,自出家财二十万,补助军需,又遣使臣方信孺到开封同金朝谈判。叛徒吴曦在开禧三年正月公然建行宫,称蜀王,置百官,请金兵进入凤州,献出四郡,并准备剃发向金称臣。四川军民对吴曦叛卖展开强烈反抗,大安军杨震仲拒不附逆,服毒自杀。陈咸剃光头发,拒绝向金朝臣服。史次秦自己弄瞎眼睛,拒不作官,一些官员也都弃官而去。随军转运使安丙甘受伪命,作吴曦丞相长史。监兴州合江仓杨巨源、部将张林、朱邦宁、义士来福等相互联络,策划讨伐吴曦。杨巨源去找安丙说道:“先生甘做逆贼丞相长史么?”安丙号哭道:“我无兵将,不能奋起。必得豪杰,才能灭掉此贼!”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结合兵士李贵、进士杨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数十人,也在计划杀吴曦。杨巨源与李好义等商议,杀吴曦后需有威望者镇抚,欲推举安丙出来主事。杨君玉等伪造皇帝诏书,命安丙为招抚使,诛反贼吴曦。李好义等七十余人闯入伪宫,宣读诏书,伪蜀兵士皆都散去,李贵当场斩杀吴曦——吴曦称王仅四十一天。诛灭叛徒,大快人心,军民抗金情绪复又高涨。

韩侂胄得知吴曦叛变,密写帛书给安丙说道:“公如能杀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帛书未到,安丙已奏报吴曦诛灭,韩侂胄即任安丙为四川宣抚副使。吴曦被杀,杨巨源、李好义等乘势收复西和州,张林、李简收复成州,刘昌国收复阶州,张翼收复凤州,孙忠锐收复大散关。李好义进兵至独头岭,会合当地民兵夹攻金军,金军大败。宋兵七日到西和,金将完颜钦逃走,李好义整军入城,军民欢呼。李好义又请乘胜进取秦陇,以牵制侵淮金军,安丙不许,士气大受挫折,大散关又被金兵夺去。安丙不许乘胜北伐,却在宋军内部自相残杀,命杨巨源伏兵杀孙忠锐。吴曦原部将王喜指使党羽刘昌国害死李好义,安丙又诬指杨巨源谋乱,下狱害死,假说自尽报给朝廷。抗金将士,无不愤慨。

这时金朝正如辛弃疾判断,处在必乱必亡前夕,只是宋朝出现叛徒以及内部不和,部署失宜,才使金兵得以侵入淮南。但金朝已无继续作战能力,只是对宋朝威胁讹诈而已。宋使方信孺到金,金朝下狱虚声恫吓,方信孺叛变。带回完颜宗浩复信道:“宋若称臣,便以江淮之间取中划界。若称子,则以长江为界。斩元谋奸臣韩侂胄等,函首以献,增加岁币,出犒师银,方可议和。”韩侂胄大怒,决意再度整兵出战。宁宗下诏,招募新兵,起用辛弃疾为枢密院都承旨指挥军事。任命下达后,六十八岁辛弃疾还未去就任,就在家中病死。

韩侂胄筹画再战,朝中主降官员大肆活动。史浩在光宗朝病死,其子史弥远此时任礼部侍郎,是朝中投降派主要代表。庆元六年韩侂胄侄孙女韩皇后去世,中宫之位空缺。杨贵妃受皇帝宠爱且擅于权术,韩侘胄议立性格柔顺之曹美人为后,宁宗不纳,嘉泰二年立杨氏为后。杨皇后对韩侂胄深怀仇怨,则与其兄杨次山及史弥远一起反对韩侂胄。史弥远秘密上书,请杀韩侂胄,杨后又叫皇子询上书说韩侂胄再启兵端于国家不利,宁宗不理。杨后及杨次山便与史弥远秘密勾结,阴谋对韩侂胄暗下毒手。开禧三年十一月三日,中军统制、权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等在史弥远等指使下,于韩侂胄上朝时突然袭击,截至玉津园夹墙内暗杀,事后才奏报宁宗。韩侂胄被暗杀,军政大权全归杨后、史弥远所操纵,随后又将苏师旦处死。投降派遵照金朝要求,将韩侂胄、苏师旦首级割下送到金朝,并且全部接受金朝提出条件:增岁币为三十万,犒师银三百万两。史称《嘉定和议》,又谓“函首安边”。南宋朝廷内部对此议论不休,许多大臣皆都认为此举有失国体。王介提出抗议道:“韩侂胄头不足惜,但国体足惜!”太学生也作诗讽刺道:“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生灵肝脑空涂地,祖父冤仇共戴天。晁错已诛终叛汉,于期未遣尚存燕。庙堂自谓万全策,却恐防边未必然。”又说:岁币顿增三百万,莫遣当年寇准知。因寇准与辽议和,不准超过三十万也。

嘉定和议生成之时,乃是宋嘉定元年,金泰和八年,蒙古太祖三年也。此时蒙古成吉思汗正在大举伐金,金国两线作战,左支右绌,若是宋国不杀韩侂胄,且又杀死叛徒吴曦在先,收回川陕诸州之后,再背水一战,非但不必签此丧权辱国协议,且就此平灭金国,亦大有可能。泰和八年十一月乙卯日,金章宗患病,同月丙辰日在福安殿病死,时年四十一岁。立遗诏说:“朕尚无子,贾氏、范氏已经怀孕,即将分娩,如果两妃中生下男孩,可立为皇帝。”此时金国大丧,皇帝驾崩,甚至连继嗣都尚未立,趁时伐之,不亦可乎?奸贼误国如此,直令人读史无语,废然长叹!行笔至此,可按下宋朝群臣讥讽朝政,便说金国北疆之事。

话说金章宗刚即位时,会北边屡有警报,元老重臣徒单克宁就提出要加强猛安谋克武备,并建议对北方用兵。章宗征询平章政事完颜守贞道:“今方南议塞河,而复用兵于北,可乎?”守贞答道:“彼屡突轶吾圉,今一惩之,后当不复来,明年可以见矣。”章宗见徒单克宁与完颜守贞都主张用兵,遂纳其议,任命枢密副使夹谷清臣为东北路兵马都统制使,将要出兵平北。但朝中诸多大臣都不同意,翰林修撰移剌益,御史中丞张万公皆反对,说是劳民非便。章宗乃诏命百官议于尚书省,遂罢兵。当时国内因黄河决口造成经济困难,以及大多数官员反对,故决定对北方诸部采取防御策略,备而不伐。明昌三年四月,诏集百官议北边开壕事,应奉翰林文字党怀英等十六人请罢其役,终而复始,给本国人民带来沉重负担。

金代修筑界壕超越以往历代所修长城,并为后来明代所借鉴。是先挖一条外壕,然后在壕沟内侧夯筑城墙。重点防守地段则在外墙内侧再挖内壕,内壕内侧再筑内墙,形成四条壕沟与城墙防御体系。章宗虽然大修界壕,但在蒙古铁骑面前几乎未起作用。章宗时期所防北方游牧部族,乃是阻革菐部与广吉剌部。阻革菐部居住在今克鲁伦河下游呼伦贝尔一带,广吉剌部住在阻革菐部以南今哈拉哈河以北。此外另有合底忻部、山只昆部、朵儿边部等,时常侵扰金朝北疆。明昌三年七月,诏增北边军千二百人,分置诸堡。又命令宣徽使移剌敏、户部主事赤盏实理哥等视察北疆屯驻军马,并筹划防御措施。

明昌六年正月,合底忻、山只昆两部聚兵围庆州,金东北路招讨副使瑶里孛迭急率兵解救,敌人退去。五月,章宗派左丞相夹谷清臣出战,命其行尚书省事于临潢府。夹谷清臣先派人侦察虚实,后令宣徽使移剌敏为都统,左卫将军完颜充与西北路招讨使完颜安国为左右翼,率领轻骑八千为先锋,夹谷清臣率领精兵一万随后跟进。先锋移剌敏部在栲栳泺连续攻破敌人十四座营垒,并返回迎接大军。但金朝属部北阻革菐首领斜出叛反,抢夺移剌敏部所缴获大量牲畜物资。十一月甲辰,移剌敏败敌于望云。明昌六年十二月,右丞相完颜襄率驸马都尉仆散揆等进军大盐泺,分兵攻取诸营。直到次年承安元年正月,大盐泺群牧使移剌睹等为广吉剌部兵所击杀,金军付出极大代价,最终取得胜利。完颜安国在战斗中杀获甚多,被章宗赐予金币。完颜襄又派右卫将军完颜充进军斡鲁速城,屯守俟进。承安元年十月,阻革菐部再次发动叛乱,十一月特满群牧契丹人陁锁、德寿叛乱,占据信州,定年号为身圣,号称有部众数十万。完颜襄将乣军迁移到中都之北以御之,安定边境。

在平定契丹人反叛后,章宗以参知政事完颜裔取代完颜襄统率北边军队,但北方部族很快又发动叛乱,完颜裔镇压不利,完颜襄再次出屯北京,被任命为枢密使兼平章政事。完颜襄又奏请章宗,派同判大睦亲府事完颜宗浩出军泰州,左丞夹谷衡于抚州行枢密院事,出军西北路阻击阻革菐部,自己率军出临潢。承安三年二月,阻革菐部首领斜出到抚州再次请降,北部局势安定,完颜襄修筑临潢路界壕。完颜宗浩出身宗室,向章宗上奏:“国家以堂堂之师,不能扫灭小部,顾欲藉彼为捍乎?臣请先破广吉剌,然后提兵北灭阻革菐。”章宗从之,遂发谕旨道:“将征北部,固卿之诚,更宜加意,毋致后悔。”于是宗浩派主簿完颜撒领兵二百为先锋,逼迫广吉剌部。广吉剌部投降,完颜宗浩于是征集其骑兵一万四千人,随后北进,命令每人携带三十天粮食,命完颜撒会师于移米河,一起进攻阻革菐。但使者误入婆速火部,致使完颜撒部没有及时会合。宗浩前军进至忒里葛山,与山只昆部属部石鲁及浑滩遭遇,斩首一千二百级,俘虏大量人员、牲畜、车辆。又进至呼歇水,敌人畏惧,合底忻部首领白古带、山只昆部首领胡必剌及婆速火部皆请降,宗浩受降后将其予以释放。胡必剌向宗浩建议攻讨迪烈土部,宗浩于是进讨该部,斩首三百级,多人投移米河而死,缴获牛羊一万二千余只,车辆、毡帐无算。合底忻部、婆速火部出于惧怕,向西渡过移米河而逃,遗弃大量车辆辎重。完颜撒与广吉剌部首领忒里虎在窊里不水追及,大破之。婆速火九部死四千五百余人,俘获牛羊不可胜数。金军撤退后,婆速火部请求内附。至此,广吉剌部降,合底忻部、山只昆部、婆速火部相继败亡,完颜宗浩对北方蒙古诸部战事得以结束。

书中暗表,蒙古族起源于东胡分支蒙兀室韦。唐朝建立之前,蒙古族先民居住在额尔古纳河一带,后西迁至鄂嫩河上游不尔罕山及克鲁伦河一带。到金熙宗之时,蒙古族已经散布在鄂嫩河、克鲁伦河、土拉河等三河上游及肯特山以东,并分衍出乞颜、札答兰、泰赤乌等部落。此外在蒙古草原及贝加尔湖周围森林地带,另有塔塔尔、朵豁剌惕、蔑儿乞、斡变剌、克烈、乃蛮、汪古诸部。草原游牧诸部被称作“有毡帐之民”,森林渔猎诸部被称作“林木中民”,并结成联盟,以塔塔尔部为首。塔塔尔或鞑靼曾一度成为蒙古草原各部通称。宋、辽、金时代,将漠北蒙古部称为黑鞑靼,漠南蒙古部称为白鞑靼。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后,逐渐融合为新民族共同体,“蒙古”即由原来部落名称变为民族共称。

且说这位一统蒙古诸部者,便是元太祖孛儿只斤·铁木真,蒙古族乞颜部人也。绍兴三十二年,生于漠北斡难河上游,取名铁木真。后因父亲孛儿只斤·也速该被塔塔儿人毒死,所部分散。经不断努力,联合札木合以及父亲安答脱斡领勒重组乞颜部。当时大漠南北草原各部各自独立,互不统属。金朝对其实行分而治之,屠杀掠夺。宋绍兴十六年,蒙古部首领俺巴孩汗被金熙宗以“惩治叛部法”名义钉死于木驴,蒙古部落联盟曾组织多次反抗斗争,数代先人为此付出了生命。铁木真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出生,自然将对消灭金国看作是一生奋斗目标。正是:只因自幼恨满怀,故令天地出英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