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符初年,灵国新君即位,百官表贺,有美人舞于庭。
三日之前,灵国老皇退位,新君登基,定年号为灵符,并遣旨往芷鹿原,报与正在和梁国交战的南北两军之中。
灵国与梁国多年鏖战,自灵国立国以来,西部老牌强国梁国便曾多次发兵进犯至灵国疆界贺州处,意图取之。
在半年之前,梁国再次发兵,老皇忍无可忍,下令镇北将军云棱与镇南将军风侯领北军南军,开往两国边界处芷鹿原与梁军对垒。
两军交战半年,大大小小战争几十次。各有胜负。军中疲累不堪,云棱与风侯见此时人困马乏,便决议趁着新君登基,定于半月之内整顿人马,班师回京,面见新皇。
灵安城中夜半,席上赴宴群臣酒至半酣,一封镇南将军的信八百里加急送至宴会之上。
此信由由镇南将军风侯亲手书写,指控镇北大将军云棱阵前通敌,证据确凿。信中写及,当日在两军对垒之中的偏僻小道,有一布衣人鬼鬼祟祟潜行,被巡逻的南军截住,在此人身上搜出密信一封,呈入南军帅帐。
风侯阅信大怒,设计假邀云棱于南军帅帐中议论战事,埋伏刀斧手将其擒获,收押于南军之中,次日通报全军,安抚众将。并将此事来龙去脉详细写入信里,和云棱密信一同交付信使,星夜送往京城,等待新君发落。
新君看罢风侯亲笔,取出信封中的云棱亲笔密信,信上血迹干涸,墨痕微乱。新君眉头一皱,只见信中写道:“灵国老皇退位,新君登基,难以服众,此时灵国正值根基不稳,云棱愿诱杀南军主帅风侯,集两军之力,与梁军一同攻伐灵国,此乃良机,望君早下决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新君勃然大怒,将信重重拍在几案上,众臣酒意瞬间散去大半,只听得新君冷声喝道:“传旨御林军,殿前集合!”
庭下群臣慌张跪伏于地,不敢出声。身边太监战栗领旨退去。
少倾,殿外御林军已集合完毕,乌泱泱一片军士整齐列队,身上的玄铁重甲在手中火把映照下微闪。
新君一扫庭间众臣,沉声道:“封锁皇宫,今日宴会有关人等,不许踏出此地半步,如有违抗,杀无赦。其余人等,火速前往镇北将军府,府中有关人等皆以叛国罪论处,一个不留!”
御林军领旨而去,喝令声不绝,转瞬之间,重甲中分出两道洪流,一股围住皇宫大殿,另一股径直出宫,奔向镇北将军府。
殿中,众臣惴惴,不敢抬头,耳边听到新君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归于原位,待此事结束后再打道回府,今夜之事过于突然,还望众卿海涵。”
群臣连道不敢,面面相觑,余光瞥见新君面色稍霁,才纷纷起身拱手回座,一时间窸窸窣窣声音不绝。
新君收回看向众臣的目光,拂袖坐回御座,闭目养神。
皇城之中,已然宵禁,太安大道上一道道火光刺入夜幕,马蹄声在沉静的夜晚里格外刺耳。
远处,镇北将军府笼罩在黑夜之中,有一种格外诡异的,风暴来临之前般的宁静。
……
云夙是在睡梦中惊醒的。
将军府门外,御林军并没有和守门军士废话,而是极为干脆利落的拔刀,将云府军士砍倒,而后破门而入,在将军府前院列队。一道道火光整齐平举,火把毕剥声不绝。
云夙闻声下床,摸索到窗边,手扶窗棂向外看去。
院中,一名将军左手持缰,右手抽刀举起,朗声喝道:“吾皇有令,镇北将军云棱于阵前通敌叛国,已被擒获,镇北将军府中上下人等,皆以叛国罪论处。”
“杀无赦!”
御林军听令,齐齐抽刀出鞘向院中奔来。
“什,什么?”
云夙木立原地,脑中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呆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云夙回过神来,一把拉开门,就想要冲出去争辩,不料刚冲出门就被几个慌忙逃窜的仆人撞倒。
生死逃亡之际,谁还管他是什么少爷,更没人有闲心去搀扶他起来,不到片刻,云夙身上就多出了好几个鞋印子。
云夙蜷缩在地上,挨了不轻不重的几下踩踏,待众人跑远后,挣扎着好不容易爬起身,揉着发痛的腰,看向人群远去的方向。
侧向处,一名妇人从阴影里慌慌张张跑过来,拽起正发愣的云夙就跑,云夙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在地。
云夙看着急匆匆的母亲,顾不得身上疼痛,急问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云夫人鬓发散乱,刚刚从熟睡中惊醒的她来不及套外衣,就赶紧来到隔壁的云夙房间,而此时听到云夙的问话,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拽着云夙拼命跑。
在凌乱的人群中,云夙被母亲拉着混在人群里向后门跑去,身边都是逃窜的仆人和丫鬟。
云夙被母亲拉着,手腕都像是要脱臼一般。一脚低一脚高跟着母亲的步伐。
母亲跑向的方向并不是后门,而是柴房方向,云夙一句跌跌撞撞,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紧母亲的步伐。
云夫人拽着云夙挤出人群到柴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进去,放开云夙,扑到柴堆前拼命拨拉柴垛。
“夙儿,我去找你姐姐,你先躲在这里等会我们一起跑。”云夫人手中动作不停,不过一会,柴堆便出现了一个空荡。
云夙流泪,拼命点头:“母亲,您快去找姐姐。她。。。”
云夫人咬牙拉起云夙放进柴草的空洞处,替云夙擦了擦眼泪:“娘知道,娘这就去,夙儿,你一定要听话,不要乱跑,不要出声,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云夙擦泪点头道:“母亲,我记下了。”
云夫人抓起拨在一旁的柴草,将云夙埋在里面。
“娘,好黑……”云夙被尘土呛到,轻咳几声。
“娘马上就回来,你先忍耐一下,千万记住不要出声,不要乱动,乖乖等娘回来。”
“嗯……”
云夫人一擦眼泪,将柴草匆匆铺好,转身拉开屋门冲了出去。
外面人影纷乱,众人乱作一团,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众人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看着后门越来越近,脚步也越发凌乱仓促。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仆人已经到了后门处,拽开门栓便开门闯出。
几名仆人刚出门,便顿在原地,脸上刚刚升起的庆幸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慌乱。
门外有几十名御林军齐齐拔刀,为首黑甲将军抽刀斩出,打头的仆人来不及躲闪,咽喉处便出现一道极深的血痕。
呲!
血液喷在黑甲将军的盔甲于火把之上,火光微微跳动,仆人已捂着咽喉应声倒地。
“杀!”
正慌张冲出的仆人丫鬟惊呼一片,急忙转身,慌乱中有几人被撞倒绊倒,刚想起身,就被上前而来的几名御林军砍翻在血泊之中。
持刀的黑甲将军将一名慌张想爬起来的瘦弱仆役砍倒,粗犷脸上冷笑,手中刀指向逃窜的众人说道:“留六人把守此地,其余人随我分头去追,叛逆人等一个不留!”
众军士领命,举火闯入后宅,凄惨的屠杀正式开始,到处都在死人,流血,刀锋入肉声,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在夜色中飘出很远。
……
“抓住她!”
后院处,几名军士快步将一名女子砍倒,女子惨叫一声摔倒于地。紧紧拉住女子手掌的妇人只觉手中一重,一个趔趄摔倒,回身才看到倒下的女子。
她正是折返回身寻找女儿的云夫人,云夫人见女儿倒下,顾不得逃命,回身扑倒于女儿身旁。
“清儿……”
一声痛呼。
后院军士围了过来,将云夫人拉开按在地上,夫人徒劳看着已经毙命的女儿,拼命伸手想要抓住女儿的手,却被军士拉开。
云夫人挣扎无果,手掌颓然落在地面蜿蜒的血痕中。凌乱头发与泪水披散在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端庄温婉。
一名军士长刀刀尖拨开夫人头发,火把凑近地面,待看清夫人面容后起身向一旁拱手一礼。
“副将军,叛将云棱的夫人抓到了。”
那边执刀的黑甲将军走了过来,军士提刀拨开夫人长发,示意将军去看。
黑甲将军眼皮微垂,看清夫人面容后点了点头,淡然说道:“云将军叛逆一事,云夫人或许也知晓内情,押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