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你还好吧?”流萤自己都满是伤痕,眼底还满是对花儿的关切,“当时情形紧迫,不敢问你,你脸上怎么会有血?为什么还穿着别的女子的衣服?”
花儿逃跑出来拼尽了全力,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生死时速,性命攸关,心惊胆战,说不定那平常不管事的官府还会查凶手。
花儿强自抚平自己的心情,可在好友的面前还是无法隐藏自己的恐惧:“流萤,我杀人了,我怕他指认我,我把他杀了……”她终究抑制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流萤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明白花儿是为了救她,她一把抱住花儿,紧紧地抱住,带着重获新生的感激还有心疼,让花儿的脸埋在她的肩窝,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安慰:“你没错,你没错,花儿,是他们错了,要不是他们绑我,欺我辱我,你也不用救我,他们罪有应得……”
花儿的脸埋在流萤肩窝的瞬间,泪水如洪水溃堤,终于收不住,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抽泣,最后嚎啕大哭,她的内心深处,也不希望自己杀人,她突然好想爹娘,哪怕没有见过,也想大声诉说,爹,娘,我想当个好孩子,我不想拼了命找吃的,拼了命杀人,我是身不由己的!……这内心的想法只能通过大哭发泄,但具体的一个字都不能说不出来。
流萤明白花儿内心的苦楚,双眼含着泪,陪花儿一起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哭累了,疲倦地依偎在一起。
花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帮刘老四偷了吃的,自嘲道:“原来哭久了也会忘了饿。”
流萤哭累了,疲惫地笑道:“是呀还没吃饭呢,好不容易偷出来了,要赶紧吃才行。”
花儿将食物从怀里掏出来,有烤鸡、煎饼、各色糕点,因为时间太赶,拿不了太多。流萤撕下一个大鸡腿就递给花儿,花儿并没有马上接过,一副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
“还在想那件事吗?”流萤关切地问,以为她还纠结自己杀人的事。
“做了就做了,没法改变了。”花儿摇摇头,她揪心的是刘老四可能还在找她,“你先吃,我去找一下刘老四。”
流萤不明所以,看着花儿愁云惨淡,也就随她去了。
天上划过几道闪电,漆黑的夜幕可以看到几大团紫黑色的乌云,月亮躲在云里看不见踪迹。天气闷热,空气里飘散着泥土和青草的腥味。
宵禁时刻,街上已经没有百姓,只有巡逻的官兵,这是近来最蹊跷的事,今日巡夜的官兵最多,每人还一副大事临头,郑重其事的模样。
花儿已经换上平时乞讨的衣裳,知道今天她得罪的是王爷,杀的是万花楼老鸨的男人,那老鸨私下肯定和地下势力有交情,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刘老四会去哪了呢?她寻遍了刘老四经常待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眼见着天快要下雨,官兵巡逻得愈发仔细,她的心揪得更厉害了。
就在花儿再次来到万花楼门前,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是被人扔出来的。
那小厮啐了一口,松松手臂的筋骨,埋怨道:“看看这世道,乞丐也那么大胆,敢在万花楼门口讨饭,不想混了,赶他还不走,连累我们也要被骂,不打他个半死都不解气。”
花儿暗中观察,知道刘老四不放心她,特意来这边寻她,不然他绝对不会来到这里。
“今天可真晦气,惹恼了衡阳王,楼里还死了人,说不定就是这乞丐带的晦气,呸!”另一个小厮在一旁搭腔,两人欲继续动手打这躺在地上的乞丐,还没撸起袖子,一人就被不知哪飞过来的石子打中了眼睛,哀呼大叫一声,眼圈周围立马紫了一圈,还带着血丝。
“哎呦!”另一人的额头也被打中,不由大嚷:“今儿真是邪门了,娘的,老子非把你揪出来!”
两个小厮四顾张望,没等他们抓到罪魁祸首,两人又齐齐中伤,一个打着耳朵,一个打着脑门,两人顿时火气上涌,惨叫连连,也无心管地上的刘老四了,直接从门口跑出去找“凶手”。
花儿见两人跑远,连忙拖起刘老四往暗处藏起来。天上也响起隆隆的雷声,地上渐渐被打上深色的雨点,雷声不断,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很快给整个云州挂上一层厚厚的雨幕,冲刷了刘老四被拖行的痕迹和血迹。
花儿怀里的刘老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多处皮肉绽开,本来瘦弱的地方还被打得露出了白骨,花儿深感无力,胸腔里不仅翻腾着对那些草菅人命的达官贵人滔天的恨还有深深的无奈和自责,为什么不能顺遂一点?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好活!
花儿将水沾一点在刘老四干裂嘴唇,小心地喂给他喝,正要打算冒雨偷药,刘老四微微一动,把花儿拉回了思绪。
花儿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眼里噙满了担忧和失而复得的希望,双手握住刘老四的手:“你醒了,刘老四,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跑走,你也不会去寻我,怪我,怪我……”
花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头愧疚得磕在了地上,心如刀绞,哭泣声淹没在了雷雨声里。
刘老四已经说不出话了,手抚在花儿的脑袋上,嘴巴微张,嘴型是三个字:“不怪你。”
“你等着,我去偷药,马上就回来。”
他们是乞丐,不会有人救他们的,更何况是深夜,下着暴雨,只能自己寻活路。
刘老四没有力气唤回花儿,眼看着小小的身影没入倾盆大雨和无尽的黑暗之中,手朝着花儿离开的方向,在虚空伸了伸,一声惊雷过后,那只手臂终究无力地垂下。
刘老四眼睛还盯着门外,但眼底里的光已经消失不见,俨然没了气息,云州城又添了一具冰冷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