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婚

明德二十年,八月初二。

明帝身边大太监张德胜传圣旨于丞相府,赐婚丞相府十七小姐宴之婳与太子君昭为正妻,九月十四完婚。

圣旨一出,各方哗然。

前朝争执不休,丞相已然权倾朝野,宴家姑娘再跟太子联姻必然不合适,太子孱弱,岂不是要外戚当权?

宴丞相乃是前朝旧臣,今朝新贵尤为不服、担忧。

后宅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了,众人皆知丞相府十五小姐,天生丽质、才华横溢、名动京都,有人说她才华堪比文君,美貌赛过貂蝉。可这十七小姐是谁,却没有几人识得。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十七小姐是丞相府庶出三房的嫡出大小姐。

难怪,难怪大家没有听说过了。

庶出儿子的女儿,即便是嫡出又怎么样呢,还能跟嫡出的一样教导和扬名么?且丞相府那样极重规矩的人家,哪里能够让那种姑娘出来人前。

不过丞相拿了这么个孙女儿去跟太子联姻,皇后娘娘竟然同意了,大家有些不理解,在宫中稍稍有些眼线的,就发动了自己的人去打听了。

但对于丞相府推了这么个姑娘出来跟太子联姻,大家却是理解的,正常人都舍不得十五小姐这样精细的养大的姑娘嫁给一个注定早夭的病秧子。

即便是太子,又怎么样呢?

活不活得过当今皇上都说不定呢。

出身在好,也要有命享福才是。

她们派出去的人一打听,就收到了消息,都说是太子快不行了,皇后娘娘催着皇上下圣旨给太子娶妻,只是不想太子断了子孙而已。

而皇后不想委屈自己儿子,有听闻丞相府的姑娘素来能生,就要在丞相府的姑娘里挑一个给太子当太子妃。

这个太子妃据说是皇后娘娘自己挑的,并不是丞相给定的。

民间百姓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他们只知道太子大婚,怕是又要热闹一场了,看热闹么,谁不喜欢。

东宫,南书房。

窗户旁边端正的坐着一人,较之常人枯瘦和苍白的手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拂袖,全神贯注的写着字。

那纸上,是一个人的名字,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写了多少遍。

在距离书桌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雕着龙凤双飞的熏香炉,香炉镂空的地方飘出一缕缕浓重的腊梅香。夏日熏香,闷且热。但除了闷和热之外,这屋内还有浓烈的药味儿。即便是这腊梅香味浓郁,也依旧盖不住的浓浓的、苦涩的药味儿。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离着太子不远不近的距离跪下声音清晰的道:“殿下,宴家已经接了圣旨。”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自太子的鼻腔中溢出。

小太监在说话的时候,太子的头也没有抬,笔也没停,仿佛这是一个好不重要的消息一般。

嗯过一声之后,小太监等了一息,发现自家殿下没有其他的指示了,就无声的退了出去。

退出书房,走到没人的地方的时候方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太子殿下阴晴不定,他们在伺候的时候随时都是把心提着,胆子给吊着的,唯恐一个细出碍了殿下的眼,就无声的化作一堆白骨了。

那小太监走远之后,君昭低低的唤了声:“常安。”

一人自房梁无声而下,落在太子跟前,单膝跪下。

太子从整齐的书桌上拿过一个精巧的小方盒递给常安道:“拿去宴府,送给十七小姐。”突然被赐婚,她必然是惶恐不安的。

“是。”常安双手接过盒子,无声退下。

常安是太子的暗卫,除了太子自己,也就只有伺候太子长大的苏公公和皇后知道他们的存在。常姓的暗卫一共有十八人,有八人是皇后帮着太子培养的,有十人是太子稍稍年长一些之后自己培养的。

这些暗卫,素来只接秘密任务。

在屋内伺候的苏公公见状,就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太子是极为看中的。

“苏公公,您去跟母后说一声,请她派一个教导嬷嬷过去教导太子妃规矩,在派两个宫女过去伺候太子妃。”她的祖父祖母,必定会如同上辈子那般给她塞人,如今他就先断了他们的念想。

苏公公恭声道:“是。”

然后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没有发出半点杂音。

心中却道:那准太子妃也真是好命,殿下如此厚待于她。只盼着她嫁进来之后能够好生的伺候殿下,对殿下还以真心,他们殿下真的不容易。

宴府后宅三房所在的地方,宴之婳住的欢喜院。

打小伺候她的喜鹊都不知道该恭喜她还是该安慰她,毕竟没有哪个女子是想要守活寡的。

宴之婳看着屋外亮堂堂甚至有些晃眼的阳光,捧着脸不解的问身边的丫鬟喜鹊:“喜鹊你说皇后娘娘看中我什么了呀!”

新朝以瘦为美,她这体格就能直接被淘汰出美人圈,也能被“婆婆的眼光”所挑剔出局。

听闻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宴之婳都有些担心自己这壮硕的身子会不会把他给压扁了。

喜鹊垂头,有些一言难尽的道:“奴婢听太夫人院子里的云湘姐姐说,皇后娘娘是觉得小姐您能……能生。”她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说这种生不生的话还是有些害臊的。

“皇后娘娘真有眼光。”一旁一个较之喜鹊略壮的丫鬟粗声道。

喜鹊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眼睛有些疼:“大力,你怎么又黑了一层。”她很愁,现在姑娘是准太子妃了,大力这样,若是不能陪姑娘进宫了可怎么办。

宴之婳略尴尬的道:“是我让大力出去砍楠木树了。”说完又有些歉然的看着大力:“我让母亲给你一些美白的膏子。”

大力一脸荣幸感激:“多谢小姐。”实际上黑不黑她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赏她的东西。

喜鹊看着主仆情深的二人,觉得自己成了个外人,还是那种在外人前头要在加一个恶人二字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