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霄领命后,即点齐大军将战匈奴。然不知敌从何路而来,于是问计随军谋士林洛。
洛手指图道:“必从阳泉关来。”
霄问其为何笃定。洛笑道:“匈奴善骑射,并州南以山路为主,不利行军。故将从阳泉关入境。”凌霄然其意,于是率军急往北行,未几日便赶至井陉县下。
见敌军未至,霄便分兵数千于临近州县,互成掎角之势。
数日后,果见匈奴右贤王赤蒙浩率军而至。见齐军已有防备,赤蒙浩知一时难以攻克,于是退军数里下寨。
次日天明,两军于城西郊外对阵。
凌霄御马上前,喝问道:“汝等安居并州,何故无端犯境?”
赤蒙浩斥道:“宇文泰自号驱夷保民,侵我之心已昭然若揭,岂可谓无端乎!今日本王率天军亲至,汝若识时务,便自缚来降,不然定将汝碎尸万段!”
凌霄大怒,叫道:“贼夷猖獗,何人杀贼?”言未毕,一将早出,应声道:“末将愿往!”
霄闻声视之,见此人黄脸细目,身着黄豹甲胄,手使穿龙枪,正是帐下骁将王清。
王清乃徐州彭城人氏,本为宇文弘部曲,统帅三千白毦兵。因其不善交际,时常一人独处,练兵又甚为严苛,故又得名“王独狼”。今得宇文泰令,随凌霄迎战匈奴。
王清得应允后,当即飞马而出,大骂叫阵。
赤蒙浩见状大怒,欲亲往迎战。旁侧谋士薛衍之急劝道:“主帅千金贵躯,岂可身犯险境。”赤蒙浩闻言称是,便召勇士迎战。
话音未落,一猛士便纵马上前,与王清战至一处。
赤蒙浩见此人体壮,自觉胜券在握,抚须笑谓左右道:“夏人皆不知死,竟与我军斗力。”言罢,见众人未做回应。
于是转看战场,见王清已单骑而立,持枪耀威,旁侧勇士早被清刺落马下。
赤蒙浩大怒,未及下令,阵中又有二人策马迎战。
战不十合,二人皆被王清挑落马下。
凌霄见此大喜,笑道:“有此勇将助阵,何愁匈奴难平!”
两军阵前,王清策马而立,持枪喝道:“汝等贼夷只有缚鸡之力,何故来此领死!”
赤蒙浩再难抑制,大骂道:“小儿休要猖狂,今日本王定要生擒汝!”说罢,就将拍马迎战。
正此时,忽听一人朗声道:“杀鸡焉用牛刀!待某上前,替主帅除贼。”赤蒙浩不悦,回身视之,见一壮汉手持巨斧,正驾马来前。
薛衍之释道:“此人便是军中第一勇士朵颜琼柯。末将听闻,年前营中肉牛染病发狂,顶杀数人,众人惊愕难挡。危难关头,乃是此人仅凭勇力,独将狂牛制服,护佑帐中平安。”
赤蒙浩转怒为喜,笑慰道:“本王有此勇士,何惧齐军哉!汝若破敌,本王升汝为将。”
琼柯笑而领命后,便飞马上前,持斧迎战王清。
清见其来,挺枪便刺。琼柯侧身躲过,手中巨斧顺势抡圆回击。王清忙收枪格挡。
短兵相接之际,王清只觉手麻难握,心知斗力难胜,遂收轻敌之心,全心迎战。
斧势似开山,枪花如雨下。一人凭力争胜,一人借巧立功。三军见此,皆惊服不已。
二人酣战五十合后,王清佯装不敌,拍马便回。琼柯见状,纵马紧追不舍。
眼看两马渐近,琼柯举斧将劈。众人大惊,都觉王清危矣。
时凌霄急欲提醒,忽见王清自马上跃起,转身回枪直刺。
琼柯正举斧欲劈,未料清有此击。不及回防之下,便被王清刺穿心肺,含恨落马而亡。三军见此,皆惊愕失神。
王清跳落下马,拔枪大喝道:“匈奴尚有能人乎!”齐军见状回神,皆呼威武。
赤蒙浩怒不可遏,急召三军攻杀。凌霄恐王清有失,亦率军迎战。
匈奴军虽势众,然此刻却士气低落,渐抵不住齐军攻势。激战半日后,匈奴军势溃散,齐军连追十里,方才收兵回城。
赤蒙浩逃回营后,聚拢散兵,仍有数万之众。思量起白日战事,心中恼怒异常,欲连夜率兵攻城。
薛衍之忙劝道:“今日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此刻将士正需歇息,以缓疲乏。且敌尚有数垒依存,强攻恐难攻克,需得缓图。”
赤蒙浩驳道:“汝不知兵也!敌今胜我一阵,必定得意无防。我便趁此良机夜袭之,定获全胜!”
薛衍之摇头道:“宇文泰既令此人为将,想来其定有过人之处,主帅万不可轻敌。”
赤蒙浩甚恼,摆手道:“此人年少为将,志得意满,定会骄狂失智,何须虑哉。本王心意已决,汝莫再言。”薛衍之见苦劝无果,只得作罢遵从。
赤蒙浩于是唤来亲卫,吩咐道:“本王将夜袭敌城,令大军二更造饭,三更出发。”亲卫受命而去。
令至三军,尽皆哗然。因三军久未经战,今日又败,士气甚是低迷。
此刻众人身心俱疲,皆欲歇息几日再战。然军令如山,不容相抗。为讨一时闲暇,军中喧闹不休。
左大都尉桓齿尔见群情激愤,恐事成难,于是入帐规劝赤蒙浩,请求歇兵再战,却被赤蒙浩怒而杀之。
众人闻讯后惊愕不已,一时间人人惶惶不安。
此刻军中忽起谣言,称伊呼单于已被赤蒙浩逼杀于北漠荒原。
右大都尉呼延赫本是沮渠陀一党,与赤蒙浩貌合神离。今见军中生乱,心中大喜。当即联络军中亲信,以“翦除权奸”为名起兵作乱。众人不明所以,跟随者甚众。
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仅片刻光景,右营便已沦陷。呼延赫乘胜进军,率众直赴中军营帐。
信至主帐,闻听叛军势大,赤蒙浩心中慌乱,急欲出逃。
正收拾行李间,忽见薛衍之冲入帐中。赤蒙浩大惊,拔剑质问道:“公欲拿我献贼乎?”
薛衍之忙道:“非也!属下此来是为助君平叛。”
赤蒙浩大喜,问其有何良策。
衍之道:“属下探知兵变只在右营,他营尚未生乱,故无需忧虑。今日首要当调中军精锐阻敌,而后传告三军,破除谣言,收回夜袭将令,以安军心。末了以利激之,则叛乱瞬息可平。”赤蒙浩闻言方悟,依计而行。
片刻后,中军校尉袁桐率五千铁甲骑兵赶至。赤蒙浩大喜,亲引大军迎击叛军。两军相遇于中军寨门外。
赤蒙浩当即排开阵势,铁甲马威势甚猛。呼延赫见状,心中生惧,但自觉势众,便逞勇相战。
两军正酣战之际,忽听得有击鼓之声,霎时喊杀声四起,数万匈奴军尽来为赤蒙浩助阵。
战至天明时分,叛军早抵不住,尽皆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呼延赫自知大势已去,只得引残部西逃入并。
赤蒙浩见叛乱已平,喜谓薛衍之道:“若非公谋,祸乱难平。今士气大振,本王欲乘胜进军,直取井陉城。不知公意如何?”
薛衍之歉身推辞,只道谬赞。而后劝道:“虽平兵变,但首恶未除。呼延赫今已西逃入境,其若趁我军与齐交战之际,祸乱后方,断我粮道,恐我大军到时自溃矣!故而须得安内后,方可攘外。”赤蒙浩抚须称善,于是焚烧营寨,率军追击。
三日后,终在太行山北麓杀胡岭追上叛军。
呼延赫未料其竟追至于此,当下慌不择路,只得率部退守于山岭之上。
赤蒙浩便分兵将其围困,此后数次强攻却终未攻陷。
战事正入僵局之时,忽有斥候来报,称凌霄亲率齐军杀来,距此仅剩百里之遥。
原是凌霄自取胜后,连日庆贺不休。林洛恐敌军来袭,忙行规劝,凌霄方才作罢。听闻匈奴军生叛乱,凌霄恐此为诈,故未进军。后见得匈奴营寨已毁,凌霄方悟,忙率大军西进。
赤蒙浩闻报大惊,急召众人相商。
薛衍之建言道:“叛军见无生路,定会拼死相抗。我军本可围而不攻,将其困死。然今日事急,主帅需以大局为重。当先扼守险要,拒敌于阳泉关外。至于平叛之事,属下愿亲往劝降。”
赤蒙浩阻道:“贼兵穷凶极恶,公此去劝降,叫本王如何心安!”
衍之道:“主帅无须忧虑。呼延赫此人志大无谋,我料其早有降意,只不敢明言,此去只需稍加劝诱,事定可成。”
赤蒙浩听罢大喜,道:“既如此,平叛之事,皆赖公力。”见薛衍之领命而去,赤蒙浩便点齐兵马往阳泉关御敌。
且说呼延赫虽杀退匈奴数次进攻,但其军士亦早已疲乏不堪。眼见军中粮草将尽,赫只觉无路。
这日正与部众计议间,忽报薛衍之求见。
呼延赫笑道:“薛衍之此来定为说客也!”左右闻言,皆劝呼延赫杀之。
赫摆手道:“杀其何其易也,只是此后若何!不如听他一言,再做定论。”左右亦无他法,无奈点头称是。
然营中士卒深恨薛衍之,听闻其来,自发持刀列阵,以做威慑。见薛衍之得允入营后,众人尽皆围来,将衍之困在当中。
众人百态尽出,有怒目圆睁者,有厉声喝问者,有推搡闹事者,有拔刀咆哮者。
薛衍之只闭目不言,皆不理会,众人见此大怒。眼见群情激愤,祸事将起。呼延赫急忙出帐,喝退众人。
引薛衍之入帐后,赫行至案前,问道:“公此来意欲何为?”
薛衍之直身道:“为君谋生而来。”
赫佯装不知,问道:“此话何意?”
衍之道:“主帅早知将军受他人蛊惑,不得已而为之。故使我前来,代其表志,期盼将军弃暗投明,随军共御外敌,重登庙堂之上。”
呼延赫大喜,道:“今闻此言,如久旱逢甘霖。我早有降意,只不知将军何意,故不敢明言。今既知晓,我再无虑也。”说罢,便欲率军投降。
左右大惊,皆劝不可。然呼延赫心意已决,拔剑斩杀二人后,便引军随薛衍之投往阳泉关。
军中有不愿者甚重,皆趁乱出逃。及至入关之时,仅剩数百人跟定。
时赤蒙浩正于阳泉同齐军相持,闻听薛衍之已带呼延赫来此,心中甚喜。忙召二人前来。
片刻后,薛衍之、呼延赫奉命已至。赤蒙浩忙招薛衍之入座。
呼延赫见营中已无坐席,问道:“末将今弃暗归降,不知可有席位否?”闻听此言,众人大笑。
赤蒙浩摇头道:“此殿无汝席位。不过有一殿尚有。”
呼延赫问是何处。
赤蒙浩道:“阎罗殿也!”呼延赫大惊,未及答话。却听赤蒙浩又道:“汝聚众叛乱,战败乞降,竟敢于本王要坐!”说罢,便唤来左右,令其将呼延赫五马分尸。
呼延赫方知中计,大骂道:“贼子诓我也!诓我也!”叫骂间,便被拖出受刑。
此间事毕,赤蒙浩问计薛衍之道:“近日遭逢叛乱,虽已平定,然军心涣散。齐军又势大来攻,不知公有何对策?”
薛衍之思量片刻后,答道:“齐军虽强,然需防备金国南下。此来御我者必非主力,故无需担忧。今属下已思得一计,退敌不难矣。”
赤蒙浩大喜,问是何计。
薛衍之起身答话,众人闻言大喜,皆道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