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成都之事,自葛晨周兵败身死、败绩传来之时,恭便焦躁不安,只恐事败。急与众人计议,欲将罪责尽推葛晨周后,与尔朱荣罢兵言和。
赵琛等人闻之,皆以晨周迎主有功为由,力劝不可,然元恭却不以为意。
赵琛知晓后,便与益州旧臣跪于殿外乞求。半日暴晒,群臣哀嚎。
席贤恐事成难,遂劝元恭权衡利弊,莫使益州旧臣离心。
元恭亦知其深意,于是追授葛晨周翼侯谥号,赐其子葛怀永昌侯爵。赵琛等臣见之,方才罢休。
数日后,郑旭升攻克汉中,捷报传于成都。
元恭闻之,大喜过望,急召众臣设宴庆贺。
见臣已至,恭笑谓众臣道:“开疆拓土,平叛乱贼须得看孤王府骁将,他臣莫能比肩也。”众臣闻言,心下略有不服,未做回应。
席贤赶忙圆场道:“主公之言,乃激励之辞也,望诸公莫疑。”
赵琛上前拱手行礼,道:“我等自知也。然王上此言稍加偏颇,治国定邦非靠一家即可成事。王上若有鲸吞寰宇之心,清平乱世之志,应胸怀天下,广纳忠良,如此方可成事。”言罢,跪地不起。
元恭见此扶其起身,笑慰道:“闻卿所言,足见忠良也。”至此,恭对益州旧臣虽有不满但再无轻视怠慢。
后赵琛此言被郑旭升知晓,二人渐生嫌隙,再难相合。
七月初,郑旭升与凉使于汉中相汇。闻凉军大捷,旭升欣喜不已,于是召令三军班师,与凉使共往成都报捷。
信早至成都,元恭闻关中已被杨忠所得,心中顿生忧虑,恐其势大反叛,故不及用膳,便召众人相商。
片刻后,见群臣已齐聚议事殿,元恭问道:“孤闻杨忠今取关中,拓地千里,其得如此之势,怕是已有不臣之心,今既遣使报捷,想来必是邀名耳。孤不付其职,于理不合,然若付其功爵,便是允其正名,恐他如前者尔朱荣般,孤再难制矣。不知众臣有何对策,可尽明言。”
席贤上前拱手道:“雍州兵马强盛,纵杨忠克之,亦是惨胜。为防其有崛起之势,不若密令郑旭升率军北伐,趁敌不备之际,一举夺之。”
未及元恭答话时,赵琛便出言阻道:“杨忠奉王上之命讨贼,今其既胜,便是有功之臣。王上若无端讨伐,只恐失信于天下,致使忠良寒心,他日再无贤才相投。且我军出征日久,军心思定,万不可再举刀兵。”众臣闻言,皆附其议。
元恭见此,心下已有决断,起身道:“群臣所言有理,孤当用之。”于是召令左右早做准备,设宴以待凉使及大军班师。
见众人已应允离去,恭遣人唤住席贤,将其引入后殿,屏退左右后,谓其道:“益州旧臣自持迎孤有功,近日几多冒犯,孤实难忍也!不知卿可有良策应对乎?”
席贤道:“生杀予夺皆在主公,若是有心除之,一道诏令便可。然臣观赵琛言行,不似欺主权臣,其所上表奏,亦属忠良之言,主公可多纳之。”
恭闻言不悦,喝道:“如卿之意,他之进言,孤岂要处处遵从乎?”
席贤大惊,急道:“此非臣意也。若他日益州旧派合力犯上,臣定为主公阻之。然依今日局势,主公乃外来之主,若无根基恐难久立,不若与蜀中世族联姻,以保社稷稳固。”
元恭称善,问其可有人选。
席贤道:“犍为郡武阳宋氏乃世家大族,门生故吏遍布蜀中,与之联姻可保昌盛。臣闻其宋氏族长宋开捷育有一女,年方十七,温婉贤淑待字闺中,正可为世子妃。”
恭打趣道:“既如此便如卿意,莫不知卿与宋开捷可有旧乎?”
席贤笑道:“宋开捷乃臣故友也,其早有报国之心,今正好借此引荐。”元恭闻言欣然应允,遂派遣席贤权行此事。
数日后,郑旭升引军与凉使同归成都,元恭得报后亲率众臣出数里相迎。
两方相会,恭见旭升左腿负伤,悲痛道:“为一城关而使将军受难,孤心何安!”
旭升连连泣拜,道:“为报君恩,末将身死何妨。”元恭闻言,拭泪扶其起身,转身慰问凉使后,与旭升共乘王驾,率众回城。
入得殿内,恭谓众人道:“而今能翦灭乱贼,收复山河,众将功不可没,孤当重赏。”言罢,唤来掌令官,对众将依功封赏。
郑旭升因有腿疾,不便再外出征战,恭遂授其广汉侯,兼护都校尉领成都诸军事。赵靖驰为广武乡侯、左将军,虞川镇军将军,廖雄横军将军,方鹤伦巴郡太守,李进荣懿寿将军之职,其余功臣皆有受封。众将闻命,尽伏谢恩。
事毕,恭谓凉使杜川青道:“讨伐乱贼,忠义侯出力颇多,莫不知其有何意,孤当倾为之。”
川青拜伏道:“奉凉州牧之命回禀王上,为蜀王分忧,清灭乱臣,此乃臣下本分,莫敢邀功。只闻凉州叛逆唐翼声尚在王军之中,万望王上遣还,使臣自决,以全臣下之意。”
恭道:“孤早知杨忠乃忠良之辈,今闻此言足见非虚。其虽不言功劳,然孤岂可忘怀。孤已有决议,授其右将军、秦侯之爵,允其开府之权。至于唐翼声之流,孤已无意留之,便如卿议而行。”川青大喜,赶忙拜谢。
恭又笑问道:“尚不知杨爱卿何时来朝复命?”
川青心头一震,转念回道:“但使雍凉安定,必入成都复职。”
恭知其难以做主,道:“汝言甚轻,难以做数。孤亦不使汝为难,汝只需回报杨忠,令其早做打算,莫使孤心生疑即可。”川青闻言,诺诺称是。
次日宴饮毕,杜川青即辞别元恭往凉州而去。
未几日,抵至灵武,川青将成都之事悉数告之。忠闻报大喜,设宴与众臣庆贺,于席间以秦侯之爵分授众将。
封王彪为灵武令领尚书事,杨沛为广宇乡侯、镇都校尉领雍凉诸军事,使二人分掌政军之权,其余众将依功受封。
即毕,忠召来翼声,责其投降之事,欲杀之泄愤。
沛惜其才,与刘云锦,程东启合力相劝,忠方留唐翼声性命,改派其为杨勤守陵,未予重用。
次日,忠以元恭令其往成都复职为事,问计左右道:“元恭令我往成都复命,若去恐被其所制,但若不去,又予其口舌,为之奈何?”
彪道:“依臣之见,无须主公亲往成都,选派宗亲代之亦非不可。”
沛闻言心生忧虑,急阻道:“此计不妥。今二州在手,自王亦未尝不可,何须再派亲族为他人质?”
彪道:“非也!我军多日征战,将士疲惫府库空虚,防备狄夷入侵尚为难事,岂有余力自为王乎?且关中新得,民心未附,此刻正需广施恩德,与民安定,万不可再起刀兵。故与元恭交厚,乃是不得不为之事。”
忠问道:“尚无他法乎?”
彪道:“非如此无法使其信服。”
忠道:“称臣纳贡可否?”彪摇头未应。
沛急道:“若是派遣宗亲再如家父之命,我心何忍!”
彪释道:“乡侯足可安心。元恭以仁义治国,且与我部交好,我料其必不相难。”
见杨沛还欲相争,忠挥手拦下,叹道:“为成大业,此乃必行之事耳!”
于是依王彪所言,选派次子杨雄往成都代为复命。
数日后,恭见杨雄授命而至,心中甚是满意,设宴为其庆贺后,授其关中侯、代廷尉之职,留以自用。
开平三年十月中,恭正于常青山冬狩时,忽有急报传来,言南京忽生巨变。恭得报大惊,忙问细情,方知诸事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