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反抗

何令默满脸不悦,一把将书抢回来,爱惜的擦了擦被她摸过的地方,小心抱在怀里。

赵爱华瞧他紧张的样子,微蹙起秀眉,怜悯的不停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也真是可怜,大少爷不爱读书弃了学业,连着也不让你上学。人家一来就管着一家油坊,每天拨拨算盘,骂骂伙计,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你还得自己找师傅学木工,整天和木头打交道,干着又累又糙的活,一点不像个少爷。”

何令默扭着头不看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但攥紧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也是,大少爷是大太太的儿子,你娘只是个姨娘,自然没得比。不过小胡氏也是大爷的姨太太,那待遇却和你娘天差地别,想想你和你娘吃过的苦头,啧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四叔他娘喜欢嚼舌根就请继续,我还有事,没空在这陪你。”

“嘿,长脾气了,现在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赵爱华像只苍蝇纠缠着他嗡嗡乱叫,何令默不胜其烦,想躲却躲不开。

大少爷何令冀正好从屋里进来,赵爱华这才消停下来,何令默看准机会立马摆脱了她。

“四叔他娘又和三弟说什么呢,都把人给吓跑了。”

何令冀摘下头顶的软呢帽子,拿在手里轻拂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缓慢,故意向赵爱华展示。

他现在逢人就要摘下帽子炫耀一阵,这可是正经上海货,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人手一顶。

赵爱华看他得瑟那样,嗤鼻一笑,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朋友到底靠不靠谱,我的双妹粉嫩膏都说了两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弄来。”

“那东西俏的很,不好买,上海天天缺货,等着吧。你这把年纪了还擦什么粉嫩膏,擦了也白擦。”

何令冀吹了吹帽子重新戴上,一身精致的藏蓝色长袍马褂,搭配上软呢帽,目光倨傲,五官端正,脚上还蹬着皮鞋,整个人又洋气又显派头,活脱脱一个大上海的贵公子。

赵爱华看的有点晃神,也没在意他的调侃,啧啧打趣。

“你这身行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投怀送抱。听说你娘准备给你相看媳妇了,以后被人管着,日子就再没现在逍遥了。”

“谁能管得了我。为了一枝花放弃整片花园,没本事的蠢蛋才那么做。”

何令冀吹着口哨准备去镇上晃一晃,让人看看他这身打扮。

出了二门后瞧见东面的小角门,突然想法一转,抬步跨过了小角门。

吴梦正在孙大夫的房间药柜前抓药,用戥子秤着重量,圆润的秤砣和秤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将抓好的药材用纸包起来,拴紧绳子,大娘道了谢便提着药走了。

何令冀站在门口摘下了软呢帽子,大步朝她走来,擦的锃亮的皮鞋发出嗒嗒嗒的脚步声。

“我娘要给我娶媳妇了,要不顺便把你也收了,一次娶俩,免得以后再张罗。你这萝卜干身材还得养两年,不过可以先伺候我穿衣吃饭,暖暖被窝。”

吴梦背过去收拾药柜,把他当作透明人,像是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何令冀看她全无反应,不搭理自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两双眼睛面面相对。

“难道你在想着何令珍?你喜欢他?”

何令冀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充满鄙夷的哈哈笑起来。

“就你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一个哑巴?哈哈哈,何令珍那么清高的人,怕是你给他当姨太太他都不稀罕要……”

何令冀猖狂的笑声突然转化为惊呼,讥笑凝固在了脸上。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膝突然一软,四肢着地跪到了地上,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吴梦手脚并用,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何令冀身上,全都打在身体最软最疼的位置,精准、凶狠。

她学习针灸这么多年,最清楚身体的哪个部位打起来最疼,又不会伤得很重。

何令冀疼的嗷嗷直叫,软泥帽子早已脱手不知掉哪儿去了,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皮鞋撞在药柜上划出了痕迹,衣服也沾满了灰尘。

吴梦长得又瘦又小,力气却不小,而且专挑刁钻的部位打,倒是让何令冀一个十九岁的大个子全无还手之力。

何令冀哇哇乱叫,喊出的脏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始终绷着不投降。

眼见她举起药碾子里的铁轱辘就要朝他的腿砸下来,立马吓得大惊失色,连连求饶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别冲动!我不想变残废——”

何令冀把双腿蜷缩起来,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侧躺着,灰头土脸的仰望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你要把我打残废了,你和孙大夫都别想好过。”

吴梦作势又要把铁轱辘举起来,何令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你敢——”

吴梦歪了歪脑袋,一副‘你看我敢不敢’的眼神。

明明是一张毫无威慑力的稚嫩的脸,眼睛里鱼死网破般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何令冀溃不成军,被一个小屁孩吓住了,输的很是难看。

吴梦瞧他怂包的样,果然应了孙大夫的话,人都是欺软怕硬。

她深深记着孙大夫的训诫,不要退缩,要反抗,并且实施的很好。

‘再有下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吴梦看着何令冀狼狈逃走的背影,将地上这句话用鞋底擦掉,只剩下一排模糊的碳黑。

月光初上,东屋闪着昏黄的烛光,大太太坐在床上抽水烟。

含着烟嘴用力吸一口,烟气直冲鼻腔,冲撞着四肢百骸,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闭着眼安逸的享受着。

大爷丢下筷子擦干净嘴,靠在太师椅上休息。

花姨娘洇湿了帕子给他擦脸,又将洗脸水倒到洗脚盆里,多加些热水,端到他脚边。

“你明天拿两百块钱出来。”

大太太吐出一圈烟雾,睁开精明的眼睛看向他,问道,“你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今儿去老二的庄园转了一圈,听说工人下月的工钱支不上,这个月完可能又要停工了。”

大太太现在听到‘庄园’两个字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