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问题”姑娘:查莉
- Fiberead 茜茜里·安·帕特森(Cecily Anne Paterson)
- 3955字
- 2020-06-25 10:35:40
第三章
开学第一天,清晨的阳光唤醒了睡梦中的我。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准备走过去跳到可可身上,捉弄捉弄她,不过她早就醒了,已经穿好了衣服,正一只手抓着头发举在脑后,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马尾辫?”她开口问道,然后又把一些头发放了下来,“或者扎个半马尾,这样就可以扎起一些头发,但又不是全部。”
我揉了揉眼睛。“嗯,是呀,早上好啊,查莉。你今天怎么样?还好吧?睡得怎么样?”我笑着说:“你是不是因为要上学紧张了?”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不过并没有翻白眼的意思。“随你怎么说。我还是扎个半马尾好了。要么再换一个。来个丸子头?”
我朝她吐了吐舌头,然后马上闪人,走下过道跑到了厨房,妈妈已经在那儿给我们做要带到学校去的午餐了。
“还好去年做这些的手艺还没忘。”她微笑着看我,“给准备你们鸡肉沙拉三明治?”
我上前抱住了她。
“你紧张吗?”她亲吻着我的头问道。
我耸了耸肩:“有一点吧,我想。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我相信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她扔给我一盒麦片,“赶紧吃。然后穿好衣服。你们必须准时到公交站。”
我乖乖地吃完,然后穿上了一周前,也就是老爸老妈最终定下来要送我们去哪所学校上学的时候,妈妈给我们俩买的衣服——白色衬衫,格子裙,白袜子和黑鞋子。
可可看到我的时候,我正打算出门。“你在搞笑吧?”她的脸上一副“我要把你全身上下所有东西全部改掉”的表情,“你就打算这么穿出去?”她尤其强调了“这样”一词。
我把书包扔在地上,走进过道,双手高高举起:“我不知道哪里穿得不对,但你显然受不了,要帮我改造一番,那就来呗。”
她走到我旁边,拉了拉我腰间的衬衫,然后弯下身子,替我调整了袜子的长度,又使劲提了提我的裙子。
“你让裙子更短了。”我想把她赶走。
“可不是吗。”
“但本来就是正确的长度。”
她瞪了我一眼:“正确个头。”她再次提了提裙子,在我腰间掖进去一些,“现在才是正确的长度好不好。”
眼前没有镜子,我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只好耸了耸肩,听之任之了。 无论我说什么,可可都会坚持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就算她想用自己特立独行的“可可式穿法”改造我的穿衣方式,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老实说,我从来没有看出来过我自己穿衣服和她帮我弄有什么区别,但我发现这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而且她乐在其中,所以我总是任由她打扮我。
她仔细盯着我的脸:“化个妆?”
“不。”我连想都没想过。不过可可显然化了妆;她的脸上打了一层近乎肉色的粉底,眼睫毛如同在焦油里被蘸过似的。
“一点都不要?比如擦点隔离霜?”
“你确定那不是颜料?”我只是故意在逗她。我知道隔离霜是什么;可可强迫我听她上了那么多次的化妆课,至少隔离霜我还是了解不少的。我还知道睫毛卷翘器是何物。不过我既不打算用睫毛器,也不想用隔离霜。事实上,唯一能够让我化妆的方式,就是可可将它们涂在我的脸上。
“在你结婚前我最好还活着。”她曾经这么说过,“要是按照你的审美,到了你结婚那天,你穿着破旧的T恤和牛仔裤就出来了。如果我在的话,至少你不会丢脸丢到家了。”
“好耶,好耶。随便你怎么说咯。”我当时那么回答,她听了之后恶狠狠地看着我。
“就不能让我帮你用一下睫毛膏?”此刻,她盯着我的脸说。
爸爸打断了我们:“没时间了,可可。我们得上路去公交站了。”
上路去公交站意味着我们所有人要经历一场四个轮子的跌宕旅程:开过一段距离达2千米、崎岖不平、还没铺过沥青的路,穿过三个不同农场的大门,然后花20分钟艰苦跋涉开上山——这段路也被可可称作“一条与行车道没半毛钱关系的行车道”。那是一段盘山而上的泥泞小道,要经过不少洞穴、峭壁和满是岩石的地方,直到你最终开到大路上。
当老爸偷偷买了一个农场作为惊喜、我们第一次去参观的时候,我们从大路开下来拐弯时,差一点就从车里摔出来了。“那条路有点陡。”老爸出发前和我们这么说,但他完全没告诉我们那条路几乎就是垂直的,满是洞坑、石头和木头,一路上全是。
我大笑不已,因为兴奋和乔希一同大叫起来,但可可却因为惊恐而尖叫、大哭和严正抗议,这使得我和乔希笑得更欢了。
“所以我们每天都得经历这个?”可可问,“即使是下雨天?”
爸爸对可可的问题嗤之以鼻。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从一个西装革履、不知道铁锹哪头是哪头的城市金融男变成了一个身穿法兰绒衬衣、头戴亚古巴宽檐帽、自己身上越脏越高兴的乡村农民。“下雨?哈!下点小雨才不会伤到你。这不正是我们开车的原因么。”
可可眯着眼:“要是下倾盆大雨怎么办?连下整整三天?又或者是全国最厉害的暴风雨来了怎么办?难道我们还非得去上学?”
“全国最厉害的暴风雨来了?”乔希重复了一遍。然后挑眉说道,“对呀,还得去。”
“听着。”爸爸说,“如果因为山体滑坡、泥石流或者别的什么自然灾害,路被堵住了,显然我们是过不去了。但那样的前提是下很大很大的雨。否则,你们必须去上学,明白了吗?”
我抓过可可的手,安慰地捏了捏。我知道当她紧张不安的时候,她会胡思乱想和心慌意乱。那天早上,她无疑是紧张不安的,担心会遇到怎么样的新同学、如何交到新朋友这之类一连串她格外在意的事情。
“会顺利的。”我轻声对她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上了公交车,然后到了学校 ,正如妈妈事先安排好的那样,老师在等我们。乔希被带到了他的年级组,可可和我被介绍给了几个受任照顾新同学的女生。
“你们好,我是玛蒂尔达。”她们中的一个女生说道,并依次向我们介绍了她的朋友们,萨拉、杰迈玛和贝乐。可可的脸瞬间亮了,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我看了看女生们,才知道了原因。她们都有和可可一样的发型;可可最后选择了我会称之为“毫无发型可言的发型”,也就是让头发自然地沿着脸庞垂下来,但是非常非常笔直。她们的脸也和可可的一样;脸颊上满是化妆品的痕迹,那乌黑发亮的睫毛足以让一个打扫烟囱的人沾沾自喜。
在我搞清楚状况之前,她们已经七嘴八舌朝她说了起来:“嗨!你好呀。看到你人——你懂的——很好的样子,我们超级高兴。我们被要求来照顾新来的女生们,你永远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哦,谢谢你们。”可可回答,然后她也有所触动,情真意切起来。“我喜欢你的头发。”她对玛蒂尔达说,或者那人是萨拉?我没法把她们区分出来。“挑染的部分太好看了。”然后她们揽过她的手臂,团团围在她身边,当她们带我们去九年级的指导教室时,我不得不一路都跟在她们的后边。
“好啦。”当我们走进房间时,玛蒂尔达大声说道,“双胞胎来了,她们姐俩棒到不行。”
一大群年龄20上下的年轻人全部看着我们,我突然感觉超别扭。好像我忘记穿裙子或者别的衣服,又或者是我此刻穿着睡衣站在所有人面前。另一边,可可看上去特别高兴。她自如地和大家说话、大笑,四处招手示意,好像她正在讲世界上最好笑的故事,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她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因为她讲的笑话大笑不已。
我朝四周看看,想要寻求点帮助,但是一无所获。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像我一样普通的女孩们在哪里?在悉尼上七年级的时候,到处都是和我一样的女孩。我是漏了女孩到了八年级应该变成什么样的指南手册吗?我们在家接受教育的这短短一年,怎么每个女孩都变成了时尚模特呢?没有一个人在看我。甚至没有一个人问我问题。全部都是“可可,可可,可可”。
当我们向教室走去时,我才感觉好了一些。学习我还是拿手的,不过无疑我更擅长运动。课间休息时,可可一把抓过我的手臂,把我拉到她的新朋友们旁边。
“再加把油。”她在我耳边发出“嘶嘶”的声音提醒我,“你得和别人说更多的话。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哇。就没有什么足球比赛或者别的运动项目能让我参与其中的?”
“穿成那样参与?”可可指着我的裙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无所谓。”我回答,但是她已经没在听了。
“那么,你们平时喜欢做什么?”她问玛蒂尔达,“你们的爱好是什么?”
“主要是跳舞。”杰迈玛耸耸肩,“还有就是一起出去玩。”
“你们平时运动吗?”我按照可可对我说的做了——再加把油。通常和人聊天不会成为我困扰我的问题,但眼下的情况,直叫我浑身不自在。
玛蒂尔达做了个鬼脸:“不。你们呢?”
可可赶紧帮我打圆场:“查莉是一个跑步健将。尤其是越野跑。”
萨拉惊得睁大了眼睛:“我讨厌越野跑。我实在是烂到不行。事实上我甚至都没有一次坚持跑完过全程。”
“是呀,我也是。”贝乐接话道。她坐直了身子,好像甩了甩头发,“如果你想运动的话,你应该去骑马。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的心脏差点从胸腔跳了出来。最终,终于出现了我能够理解的人。我向贝乐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在骑马。超爱的!尽管我是去年才开始的,真的。我是说,我从一生下来就特别喜欢马儿,但是从来没有机会去骑马。”
贝乐露出了微笑,然后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从四岁就开始骑马啦。”她垂眼看向自己的肩膀,似乎在等别人接话。
“贝乐在去年的校际赛马中拿到了跳越障碍赛的第一名哦。”玛蒂尔达说道,“而且她已经被选中去参加皇家节了呢。”她的语气很是自豪,不过估计我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很快就解释道:“就是皇家复活节活动1。你肯定知道的。”
“那真是很棒呀。”我听了很是钦佩,“哇哦。你一定超级厉害。”
贝乐作了一个试图表达“哎呀,这不是什么大事啦”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出来,她实际上还是对此感到很骄傲的。
“我希望我能够参加今年的比赛。”我对她说,“没准我能从你这里取不少经呢。”
贝乐笑着说:“当然,我会告诉你一些经验。我一直很乐于帮助初渉骑马领域的新伙伴。”
我同样对她报之以笑容,一整个上午在我肚子里不断变大的气泡终于开始瘪了下来。也许学校里的生活会一帆风顺。虽然没人爱运动,但至少我可以和贝乐聊聊马儿。也许哪一天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去骑马呢。
1 皇家复活节活动(The Royal Easter Shows),这项始于1823年的庆典每年都能吸引百万人次前来,是一项和访客一起庆祝澳大利亚乡下及农业传统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