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六天(二)

“我迷路了,”殷童解释自己失踪的原因,声音透着委屈,“我想去找于洋,可是在门口被门神拦住了,受到神力的影响,还丧失了一部分灵气,怎么也想不起来去医院或是去加油站的路。我还在马路上遇见了一只狗,它不停地追我,还朝我吠叫,象要把我撕碎一样,我很害怕,不停地逃啊逃,逃脱了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幸运的是,我在这里找到了一棵大柳树,白天的时候我就躲在树洞里。”

殷童朝湖边指了指,杨凡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湖边有一棵很老的歪脖子柳树,上半截树干已经倾斜到了湖面,树干上有一个很大的树洞,殷童这两天住的应该就是那个地方。

柳树的四周用绳子围了起来,挂着“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如果再晚几天,也许这棵树就要被砍掉了。

她没有仔细叙说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事实上当太阳照射到湖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这两天天气有些阴沉,阳光不是太灸热,也许她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就象水蒸汽消散在湖面上。

至于她在夜晚划船纯粹是一个意外,她只是不想浪费一个小时的现身时间,毕竟她在世上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泛着小船,把自己置身于空无一人的湖面上,顺着湖水随波逐流,以证明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但她没想过,这种行为不仅引起了公园管理人员的注意,还把杨凡也引来了。

象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他们虽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却能找到自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奇迹。

杨凡心疼的伸出手去,捏了捏殷童的手,她的手还是那样的冷。

“这么说,你已经去过你和于洋的婚房?”涉及到敏感问题,杨凡很小心地问。

“于洋是我的未婚夫,裴裴是我的闺蜜,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或许,这是一场原本就设计好的阴谋,目的是为了骗取巨额的保险。”

殷童的神情黯淡下来,寻找于洋失败后,支撑她的意志力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呆在树洞里的时候,她就看着这个湖泊,湖面上水波迭涌,一遍一遍的拍打着湖岸,把无数的泡沫遗留在小泥塘里,然后在太阳的照耀下,这些泡沫一个个的破灭,被蒸发掉。

她觉得自己就象这些泡沫一样,如果她走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次,她产生了悲观的想法,也许她本来就应该早一点去阴世的,是她太过盲目的乐观和执著,以为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其实,从她发生车祸的那一天起,一切都变了,

或者说其实早就变了,只是从前的她一直生活在自己想象的完美世界里,当她发现以前的世界分崩离析时,就丧失了最后的勇气。

如果不是杨凡找到她的话,她不知道会怎么样。

——

殷童和他并排坐着看天上的月亮,下半夜的月亮格外地皎洁,象是黑暗中悬着的一盏明灯。

只要你看它,它就一直在那里。

遥不可及,却无处不在。

杨凡把所有的信息在脑中过滤着,最后产生了一个他觉得很可怕的想法,“你怀疑他们是为了骗取保险金故意制造的车祸?”

殷童摇着头,“我不知道。”

曾经的她想寻找真相,可是她现在害怕了,真相往往很残忍,而寻找真相的过程很痛苦,她已经尝试过了,可是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那些往事,但你要相信,不管你做了什么,这都是他们的错,和你无关。”

“我不知道。”殷童茫然地摇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和董桂花很相似,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真相。

“如果你不确定,那就去把真相找出来吧。”

殷童犹豫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寻找真相,也许象董桂花一样,自我欺骗会让生活更好过一点。

“如果你决定了,我会帮助你的。”

殷童的眼睛漆黑一片,杨凡的心隐隐作痛,他说,“先回医院吧,你的妈妈还在等你。”

殷童愣了愣,是啊,这两天她光顾着自己的事,忘记了殷母还在医院守护着她的皮囊呢,她的心又感到了一丝温暖。

“需要我带你回去吗?”杨凡问,殷童的状态看上去很不稳定。

他把随身携带的照相机从保护套里拿出来,说,“我的汽车停在马路边,从这里过去还有一大段路,你要是不想遇见陌生人的话,可以藏在这个保护套里,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容纳得下。”

殷童朝黑黝黝的保护套里看了看,突然一指湖面上,“你看那里有只水鸟。”

杨凡转头,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殷童已经不见了。

“还是那么喜欢玩捉迷藏啊!”杨凡无奈的摇头,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把保护套背在肩膀上,走出了公园。

杨凡坐上汽车,把保护套放在后排的座椅上,“你可以出来了。”

“你快点开车。”殷童并没有立刻从保护套里出来,她可不想让杨凡看见自己变形后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就算是鬼,也应该是个优雅的鬼。

杨凡发动汽车,开到医院门口时,看了眼后视镜,不知道殷童什么从保护套里出来的,她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

“我好象晕车了。”

晕车?杨凡有点流汗,鬼还能晕车?

“除了装相机,你还往保护套里装过什么别的?”殷童质问他。

杨凡想起来了,有一次他带着相机出去拍照时,没地方扔垃圾,他往里面塞过纸巾果皮什么的,事后也没有清洗。

他不知道殷童现在对气味的灵敏度堪比猎犬。

他向殷童道着歉。

“好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啦。”殷童很大度地说,其实经过刚才的一番经历,她又感受到了来自人间的烟火气息,对于这个世界,她又开始眷恋起来。

看着医院的大门,殷童有一种重新回家的感觉。

她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旁,想了想说,“我刚才已经想好了,我想和你一起寻找真相。”

“你现在不害怕了吗?”

她看了看杨凡的眼睛,确认那是一双值得信赖的眼睛,鼓气了勇气说,“我觉得我已经经历了最黑暗的夜,不会再害怕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