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今天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频频的往外面看,他打开门,走出便利店,在加油岛走来走去,把加油机和消防设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可一直没有看见他等的那个人。
没有月光的夜晚格外漫长。
黑猫象一条泥鳅一样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舔舔爪子,趴在电暖器前。
杨凡蹲下来,摸着它的头,说,“怎么你先来了?”
黑猫用脑袋蹭了蹭杨凡,甩了下尾巴。
“你说她今天会来吗?”
“我是不是有点傻,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杨凡一直喃喃自语。
黑猫一声不吭,享受着他的抚摩。
“你可真是一只安静的猫呢。”杨凡叹着气,在他的记忆中这只猫一声都没有叫唤过。
他一抬头,殷童已经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你来了。”杨凡站起来,期待已久的人来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殷童站在门口,离黑猫一段安全的距离,“你不是想要见我吗?”
其实她已经在窗台坐了很久,听到杨凡和黑猫的对话,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决定进来。
杨凡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都被你听见啦。”
“你找我有事吗?”殷童在椅子上坐下。她现在不仅对杨凡,也对这只黑猫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是它那天把自己引到了加油站,难道它知道杨凡有困难,要自己出手相助?
她觉得自己与动物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是介于人和动物之间的一种物种。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要想对昨天的事表示感谢。”杨凡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不用谢我,那个包不是我拿的。”想起昨天的事,殷童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有些小得意,嘴角开始不自觉地上扬。
杨凡笑了,“我有提到包的事吗?”
殷童觉得自己太傻了,完全就是不打自招。她敲敲脑袋,变得这么笨,大概是因为车祸的缘故吧。
“那么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殷童问。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她并不指望杨凡能理解并包容自己这样一种异类的存在。
如果有必要,她随时都能离开。
“我很早就觉得你和我不太一样,”杨凡小心翼翼地说,“但你不用担心,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对我来说,你就象是上天给我的一个特别的礼物,虽然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可你却给我送来了一支蜡烛。”
殷童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心底有些触动。
“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其实证据有很多,比如说你每次都在两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出现,你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你从来不会怕冷。”
“还有吗?”殷童从来没想过这些,对方看似每天漫不经心的和自己说话,其实已经把自己观察得清清楚楚。
“你不喜欢食物的味道,你走路一直很轻,还怕猫,我以前就曾经怀疑过,但一直没能确定,直到那一天——”杨凡停了停,说,“那天在暗房的时候,你正对着安全灯,可是地上却没有你的影子。”
殷童暗暗后悔,作为一个魂魄,自己真的是太不小心了。
众所周知,人都有影子,只有鬼魂一类的才没有。
杨凡继续说,“所以当那个车主的皮包出现在我的桌上,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只有你,才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吧。”
“你说得没错,我和你不一样,”既然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殷童坦白问,“你怕鬼吗?”
杨凡露出一个很自然的微笑,“我出生的时候爷爷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全阴,命里招鬼。更何况,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比鬼也好不了多少。”
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鬼魂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鬼魂和魂魄没有什么区别。
至少殷童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杨凡的玩笑开得恰到好处,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哦,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怕鬼呢。”殷童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杨凡继续解释,“我从小胆子就特别大,小时候特别喜欢听老人们讲鬼故事,看《聊斋志异》和《子不语》之类的鬼怪小说,后来又看张国荣演的倩女幽魂,其实他们都很可爱。”
“更何况,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朋友。”他又加了一句。
确实,杨凡在夜里工作的时间久了,他见过很多比鬼更加不堪的人。
为了避免引起殷童的不适,杨凡尽量用“他们”两个字代替“鬼”这个字。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殷童在他眼里确实没有看到任何恐惧,她放下自己的不安,走到餐桌边,轻轻一跃坐了上去,轻捷的象一只蝴蝶。
杨凡眼里充满了惊奇,“你能和我说说你有什么超能力吗?比如说念个咒,就会穿墙而过什么的。”杨凡一边说,还一边竖着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殷童瞪他一眼,“那是茅山道士好吗?”
“那你会瞬移吗,利用空间扭曲,从一个地方很快的移到另一个地方?”
“你是游戏玩多了吧?”
“我是不是脑洞太大了一点,我觉得鬼怪都是无所不能的。”杨凡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你把我当成神了。”
“差不多吧,只是一个住在天上,一个住在地下。”
殷童还是第一次听见把鬼魂夸成象神仙一样,“那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好吗?如果只是象我这种小鬼级别的,被人家拍死就象你拍死一只苍蝇那样简单。”
说起这个的时候殷童又想起了那个厉鬼,她的短暂的快乐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杨凡只是想缓和紧张的气氛,打消她对自己的防备之心,见她神色不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其实很想问殷童生前的事,以及她为什么一直在阳世游荡,可是他觉得那肯定是殷童生前的难言之隐,如果她不愿意说,他是不会主动去揭这个伤疤的。
殷童本来也以为他会询问自己的生前往事,既然他不问,也就不用说了,省得还要费心胡绉。
时间很快就指向了三点,殷童说,“我该走了。”
她有点遗憾,本来她还有很多话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