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戴六铃又收到了花界探子的信:“暴风联盟前往大兴山脉的兵马,已不知影踪。”
这封信让他有点费神。信里寥寥数语,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但自己直接汇报这个,未免太没有价值了些,不能像文官们那样,时刻表现出为天降帝解忧的心思。
他便自己分析了下,正常情况下,这波人马应该继续往大兴山脉走,拿了密码要去抢大炮,牛都吹出来了,梁子也要结下了,这个时候再放弃怕是得不偿失。
但是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一种可能是原来的消息就是假的,纯粹为了挑拨天降帝和暴风联盟之间的关系,现在怕天降帝去查,干脆再发来一封信把这件事圆一下。还有种可能是这些暴风联盟的人确实走错了路,消失不见,但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暴风联盟的人常年行走于花界和大兴山脉一带,不至于迷路。
想到那几个哨点本就是督察院直接管辖的哨点,他隐隐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暴风联盟的人出没,只是有人想挑拨天降帝和暴风联盟之间的关系。
一想到这个分析结果将会影响天降帝对关七楠的信任,他心里就忍不住兴奋。一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关七楠的鄙视和重压中,若能出口气,也值了。
但是关七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又觉得好像说不通。
不管了,他只管委婉地把怀疑抛给天降帝,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天降帝听到戴六铃讲述完,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便说道:“你亲自去那边的哨点一趟,当面问清楚消息是怎么来的?”
戴六铃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一个人哪里愿意跋山涉水跑那么远,出去跟三界的这些刁民们打交道。但是天降帝的命令又万万不能违抗,只得匆匆收拾了行囊,前往花界。
天降帝此时心中的疑问也甚多。在传出暴风联盟盗取了舱门密码,前往大兴山脉劫取炮火的消息时,她便第一时间去查看了密码本。
本子放在原来的地方,一切迹象都表明根本没有人来撬动这个地方,本子也完好无损。
这么看来,暴风联盟的人盗取本子里的密码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是关七楠没有理由说谎,在天降帝看来,她没有任何动机,挑拨自己和暴风联盟之间的关系。这个女人,一向黑白分明,立场十分清楚,金甲侍卫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的忠心和对整个地球难民群体的责任感。
真相未明之前,为了万无一失,她一面发信给了元七檀,令他加强对飞船的看管。
另外,又督促兵部加快大兴山脉的筑路工程。只有尽早把大兴山脉的道路拓宽至能够让车马轻松行进,把三架坦克炮运出来,才能防止夜长梦多。
晚秋的夜冰凉。
皇宫里一片沉寂,偶尔有秋虫的声音从草中传出。因为近一个月内发生在皇宫的神秘武器伤人事件,各处哨点的侍卫们不敢懈怠,心里却是极为害怕。天降帝派了金甲侍卫在宫里巡逻,也是为了给这些普通侍卫们壮胆。
道一木扮作的小太监悄悄地绕过侍卫,从冠华宫中溜出来。
江南天早也潜在了宫中。按照两个人之前商量好的,江南天扮作了一个小侍卫,在冠华宫旁放了一把火。
秋季干燥,火势趁着风很快便烧到了冠华宫内的草木,墙里墙外的火势很快便连成一片。
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侍卫们便纷纷往冠华宫的方向跑。
道一木便在混乱中,拿着那支黑色的紫光灯,查看地上的金色痕迹。
在戴六铃和关七楠向天降帝禀告“暴风联盟偷了密码,赶往大兴山脉”消息的当天,道一木一大早便扮作赵小丁混进了碧婉的寝殿内,并在她衣橱内撒上了痕迹粉。
当日听到密码泄露的消息,天降帝第一件事一定是去确认密码保存得是否安全。那么金光最亮,也就是痕迹最重的轨迹,就是碧婉去查看密码本的轨迹。
江南天在一旁替道一木放风,一旦有人对她起疑,他便想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天降帝望着外面的火光,听着嘈杂的救火声,心里烦躁不安。
自从关七楠回家中休养,元七檀被派往大兴山脉,戴六铃被派往花界,宫中的武将便所剩无几。前些日子的枪击,今夜的火,无外乎都是神师们的把戏。
在神师们面前,皇宫的防守形同虚设,这皇宫里早已经成为了神师们稍加算计就能自如来去的地方。易容术、枪法,这些可怕的神师本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穿着睡服坐起,也不命人点起大灯,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淡下去的火光,又望着遥远的星空。
心里默默念到:“你们快来吧,再多点力量,一切便好了。”
道一木循着地上痕迹粉发出的细微但亮眼的金光,一直寻到了天和殿的方向。
她心里有些沮丧,心想:“这条踪迹大概没什么价值,兴许是碧婉在找密码本之前,来朝堂上处理事情留下的踪迹呢。”
但是既然已经跟了下来,暂时也没有别的线索,她便飞出两枚银针,将守在天和殿门口的两名侍卫放倒,而后进了天和殿内。
粉迹一直延伸到殿内的龙椅之下,这在道一木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天降帝进天和殿,自然是要坐在龙椅上。
但她不死心,又沿着龙椅的四周探了一圈。
这一次,发现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按理说这金粉只会撒到龙椅的表面,缘何她探到这龙椅的内里也闪着微弱的金色光迹呢,想必天降帝拿手伸进去过,洒落了痕迹粉在上面。
她便尝试穿过龙椅背和地面间留出的缝隙,去触碰痕迹粉所在的地方,发现远远够不着。
“碧婉的手臂总不至于比我的长太多吧。想必是有机关喽。”
自从上次被神师盟主奚落了一次,她对机关这东西,便是极为留意。拿着灯在椅背上又照了一下,看到一个凸起的龙鼻,比其他龙鼻都要更高一些,便按了下去,没有反应。
她便连按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
接着连按了三下。
只听得龙椅内传出一声“咚”的金属撞击之声,椅的后背缓缓向前方移去,龙椅一半的坐面折了起来,下面出现一个铁制的抽屉样的夹层柜,上面上了一把锁。
道一木把备好的万能钥匙试了一下,锁果然打开了,看来这还是皇家锁匠的出品。
她迅速打开柜子,里面码了十几个本子,还有个像水晶球一样的东西。她抽出一个本子看了下,里面空无一字,看来天降帝夹入了一些假的密码本混淆视听。她便一本本细细翻看,终于翻到一本有字的,借着紫光笔,她依稀能辨出封皮上的太空。
“应该是这本了。”
正在此时,天和殿内飞进来一个影子,道一木屏住呼吸,只听影子轻轻说了声:“是我。”
原来是江南天。
道一木便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照给他看,又把本子晃了晃,两人便在这本子里查找疑似密码的内容,翻到了,便照着背下来。道一木以防万一,又借着光将这密码的内容写了下来。
正欲锁上抽屉,那只水晶球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江南天轻声问:“要不要拿走?回去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名堂,能被天降帝当宝贝来藏着。”
“那样天降帝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盗取了密码。”
“我再找时间送回来。”
“不,太危险,今夜这边的侍卫倒地,明天她很可能会再次查看这抽屉,如果发现水晶球没了,一定也会发现密码泄露的事。”
“好吧。”江南天有点沮丧。
道一木依原样放好了东西,又按照原来的操作,把龙椅也变回了原样。
道一木给两个倒地的侍卫喂了解药,把他们拍醒后才离开,这二人醒来,只以为自己犯困睡了一觉。
外面宫墙上的守卫依然森严,两人无论如何肯定能逃出这皇宫,但是怕惊动天降帝,他们二人便决定等天亮了再找借口出宫去。现在密码已经拿到,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不惊动天降帝,给一圆大师争取时间。
即将入冬,花界相比于雪界的寒冷来,还保留着秋的爽朗。
上古风站在寄居客栈的二楼阳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花界的乌拉河。碧绿的河水裹挟着白色的浪花,沿着山体迅疾地向前奔去,河道两旁是漫山遍野的残菊。
花界的景色还是如此美丽。
他心内涌起一阵伤感,想起龙飘飘神师在他忧伤时评他的一句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更是悲从中来。
如今国破家亡,亲人离散,自己在故国的土地上,竟然只能做一个隐姓埋名的过客。
正难过之时,道承天兴奋地跑了上来,还没到他跟前就嚷嚷着:“得手了!”
“什么得手了?”上古风用手揉揉眼睛,装作眼睛里进了东西。
道承天压低了声音,凑在上古风耳旁讲到:“当然是密码得手了呀。刚刚一木来信了,一切顺利,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想到打道回府里的这个府却是朗界,上古风心里的伤感便又涌出来,这次没忍住,眼睛里挂了一滴泪。
“怎么了,你不想离开花界吗?”
“不想又能如何?这片土地终归不是自己的了。”
“我们回朗界去,难道不就是为了收回属于你的土地吗?”道承天边安慰他,边把筝鸟寄过来的信递到他的手里。
上古风却绝望地回过头来,语气里有些激动:“不,这片土地不是属于我的。收回来也不会再属于上古家族了。”
道承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便问了一句:“如果花界以后被三盟军收复了,你会率兵把它的统治权夺回上古家族吗?”
上古风摇摇头:“若管理它的是个明君,我又为何要夺回。这等他人栽树,自己乘凉的事,我上古风可不屑于去干。”
“既然你都想通了,那就可劲儿哭一场吧,我懂那种从高位上掉下来的失落感。”
上古风白了他一眼:“小朋友家家懂些什么!”
“我还不是想安慰你…..你看你都哭了……”
这时,客栈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几十号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在外面嚷嚷,说要找一个叫暴龙的人……上古风忽然想起今天是约定的结账日。
前些日子,他和道承天为了扮演暴风联盟,便声称自己是暴龙,在当地找了几十号会骑马的百姓,给百姓们发了暴风联盟的衣服,扮作是暴风联盟的人,而后特意列队入住到一家客栈里,那个客栈便是雪界督察院直属的花界暗哨,两人又故意把舱门密码泄露、要去往大兴山脉的“秘密”讲给了探子听。
这才有了关七楠收到的那封信。
上古风摸摸口袋里的银子,愁眉苦脸得说:“怎么办,钱不够了,只够付一半的工钱。百姓要是闹下去,怕是会惊动这里的探子,要是暴露了,可就麻烦了。”
道承天瞅着全身的行头,出来的时候,一身素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犹豫再三把手上的紫晶链摘了下来:“呐,给你拿去换钱……”
上古风摸了摸道承天的脑袋:“小鬼……”,便拿了紫晶链子,从客栈老板那里换了钱,去应付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