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流觞曲酒会(一)

流觞曲酒会的游戏规则是一曲开始,被众人围转的幽幽池水中,酒盏自动开始转动。当琴音停下,酒盏飘到谁的面前,谁就要喝酒。而其他人可以向喝酒的人随意提问,喝了酒的人替代方才弹琴的人发挥自己的才艺。如此循环既有美酒,又有音乐作陪,真是醉得其乐!

游戏开始,先由锦心为众人弹奏。琴音袅袅响起,池中酒盏便开始转动起来,旋转中,酒里散发出清冽迷人的香气,在坐人人都沉醉于酒的香气与琴的韵律中。

唯有黎挽玉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应付的浅笑,整个人透露出的却是种冰冷的感觉,与她脸上的笑形成了明显对比。她暗暗观察着上官云每一个动作,亦唇角上扬,亦抬眸与身边人交谈,亦悠然喝茶。楚羽凌说他王府里有一位假冒王妃,难道假冒王妃把上官云也给骗了?那么假冒她的人会是谁?上官云会是个受害者吗?答案她并不知晓。

上官云更不知道,他应该娶的女子就坐在他对面。此时此刻,整颗心都系于他身上,贪恋的视线从不曾移开过。

月华如水,倾泻在上官云俊美无畴的脸上,他指尖那枚绿玉扳指随他敲击在玉石桌案上的动作,闪动着耀眼的光亮。他的儒雅,他的高贵,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深深迷惑着她。有一丝风吹过,一片绿叶轻轻落到酒盏中。

琴音恰逢此时骤然停下,那酒盏不偏不倚飘到了上官云面前。

上官云微微蹙眉,并未去端那酒盏,迷人的眸底闪动过一丝诧异。“想不到这第一盏酒就轮到了本王。”

“不好意思宁王殿下,让下人再帮你换盏酒。”黎挽玉扬袖吩咐。“锦心,为宁王殿下换酒。”

“不用,清叶配美酒,别是另一种味道。”上官云动作轻缓的端起酒盏,放在唇边饮了一小口,啧啧笑问:“不知这是什么酒,味道如此淡雅,却不失清冽?”

黎挽玉温婉一笑。“醉仙酿。”她专注看他。

“哦,难怪这么好喝。传闻醉仙酿是九天宫阙里的仙酒,有一位仙子因犯错被贬下民间,此酒便在民间流传开来。不过,也只有辽北的归柔族才有,不知玉姑娘何处得来此酒?”上官云说话间,原本温柔黑眸中泛涌出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倒像是要问罪于她,声音也高了几度。

为何提到归柔,他似有些不高兴。这酒,他去过归柔,不是有饮到过吗?不是应该有种十分亲切熟悉的感觉吗?

黎挽玉心底一紧,忙笑着解释。“宁王殿下,归柔离皇城不过千里路。想要买到此酒,又有何难。听闻宁王妃是归柔族人,醉仙酿也算是小女子对宁王妃的一点心意。我特意备了两坛,回去的时候记得带给宁王妃。”

“多谢璃玉姑娘惦记着王妃。”上官云定定望她,月华眸里那丝疑惑散去,清冷仍在,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黎挽玉菱唇微扬,隐含着冷意。“宁王,味道如何?”

“绵柔爽口。”上官云极其简单的四个字,倒也符合此酒。“还有谁要提问?”他将酒盏递给身后侍女。

黎挽玉脆声声命令。“斟酒。”

身后侍女接过酒盏,另换了酒盏倒满了酒归回原位。

忽然坐在上官瑶旁边的一位身着华服的粉衣女子,低声道:“听闻宁王妃倾国倾城,宁王可有继续纳妾的想法?”女子问的大胆,脸上却闪过一丝娇羞之色。

上官云侧眸望向女子,只是一瞬,目光却对准了黎挽玉。“宁王妃是本王今生挚爱,暂无娶妾之意。”

那粉衣女子脸上明显闪过丝失望,没了下话。

“若没有其它问题,我们可以听曲了吧!”一直安静不语的上官瑶插话,有些迫不及待要听上官云的曲子。

大家谁都没有再说话,看来是没有问题要问了。上官云优雅起身,走到古琴前缓缓落座。十指轻落,指尖音符随之跃动,一串串美妙琴音随风而起,抑扬顿挫,时高时低,时快时慢,若珠玉落盘。

黎挽玉听出,他奏的是一曲《桃花阙》。此曲当年还是他教黎挽玉的,想不到他奏此曲,黎挽玉思绪忍不住飘远。

月光铺陈十里桃花,他坐于她身后,手握着她的,温柔教她每一个音符落指……

“好,好听!”黎挽玉旁边的上官瑶时不时拍手称好。

“玉姐姐,轮到你了。”直到上官瑶扯她衣袖,黎挽玉才拉回久远思绪,低头看到酒盏已飘到了她面前。她端起酒盏,不好意思冲大家笑了笑。“宁王琴艺太妙,小女子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正欲端起饮下,上官云温柔的声线传了过来。“璃玉姑娘何方人氏?”

心中猛的咯噔一下,黎挽玉却也答得极快。“陵南人。”幸好早有准备。

“千里水乡,养育出璃玉姑娘如此慧雅若水般的女子。只是,陵南被为刺绣之都,璃玉姑娘可会绣工?”上官云毫不掩饰的夸赞后,又是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黎挽玉略微思索,答得极妙。“小女子虽是陵南人,从小随师傅来到皇城。不才,刺绣不曾学会。”答完,她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

“哦,那倒是可惜了。”上官云凝视她,深感惋惜。

黎挽玉浅浅一笑。“宁王殿下,还有问题要问?”

“凤雅阁以曲为名,本王现在是颇不及待想要听你的曲子了。”上官云一副慵雅娴适之态,轻靠在了椅背上。

黎挽玉绷紧的神经骤然如离了弦的箭,轻松自在了不少。款款起身,莲步走到一架古筝前落坐。伸出华美袍袖下的纤纤十指拨动琴弦,大抵是好久不曾动琴缘故,她有些生熟,懊恼之余,微微皱起黛眉。闭眼,再次大胆拨动,悠扬清澈的琴音随之跃出,轻缓如溪水淙淙,又若那女子绵软的身子飘舞在云彩之端,柔和婉转。

每个人沉醉于琴音之中,听的入神。

音色随之变高一调,时高时低,在高低之间来回转变。猛地,琴高陡然变成了铿锵之音,如波涛汹涌而来,越来越高,似发泄着满腔愤怒与委屈。牵动起每个人心弦,跟着陷入一阵阵悲伤凄婉之中……音,忽然又变低,极尽繁复变化,如泣如诉。

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的上官云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着她走来。琴音嘎然停下,霎时,四下里一片寂静。

黎挽玉收回十指,余光瞧见月光下一个被拉长的身影向她逼近。她微微惊诧,抬眸,心猛地跳动了下。

“你弹的是桃花阙的姐妹曲,桃花芳尽?”上官云满脸不可置信,若神邸般负手立在她面前。白色风袍在暖风吹拂之下,散发出淡雅的栀子花香味,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彼时熟悉的栀子花香,令她那样迷恋,可惜再回不到从前了,他府中有了一位替代她的女子。她足够理智,没有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