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柔凝眉注视着战夭,只见她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易晓柔只觉得视线里的战夭越来越模糊,不止她,她身边的风景,绿的树,蓝的天,青的草与棕色土地都渐渐蒙上一层迷雾,然后褪去了它们的颜色,越来越淡,从灰至黑。
易晓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一懵,心下微微慌乱,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只觉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刮过,脸颊上传来一阵痒意,紧接着就是痛。
易晓柔感觉有什么东西自脸颊边流出,蜿蜒着她的脸颊流向脖颈,没入衣襟。
她抬手触向那传来痛感的脸颊边,指尖所触一片温热,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血腥气。
战夭满意地看着易晓柔这发呆的表情,似乎还因为这突变的情况而没反应过来。
她好心情的解释,“这世间,除了她,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格知道我隐藏的能力了。”
易晓柔没回答,只是皱眉用耳朵听声辨出战夭的方位。
“你知道吗?当年多少神仙都死在我这个能力之下?”当年那些神仙都是被战夭归类为没有资格的一类。
易晓柔没答话,感觉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右臂上又传来一阵痛感。
“你看看你,仅仅只是失去了视物的能力,便也只能任我宰割了。”战夭无奈地笑笑,似乎因为易晓柔的容易打败而感到无趣。
易晓柔辨着战夭的方位,意念驱动剑直击战夭,她听得剑碰撞在一块儿时所发出的剑吟,估摸着战夭应是拿剑抵抗着自己的剑。
“你一定以为,此时的我是拿剑抵抗你的剑吧,真天真,你的剑能受你意念驱动,我的自然也可以,如今的你,没有了那把剑,还有什么能与我斗的?”战夭冷笑着,看着自己那把剑将易晓柔的剑越打越远。
就算有灵识,生了剑灵又如何?只要有相当的对手牵制着,它便不算威胁。
易晓柔听着剑声越发远了,而似乎没有战夭的动静,她便转而用鼻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她感觉一阵劲风自东北方向而来,连忙抬臂抵挡,却发现只是虚晃一招,反应过来时易晓柔的后背已然遭袭。
背后的灵力像火焰一般灼烧着她。
易晓柔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口血。
随着战夭状似可惜的“啧啧”声,易晓柔感觉耳边的风声也开始消失了,她甚至感觉不到风的流动,鼻间属于自己的血腥味,青草的涩味,湿润的泥土味道,都消失了。
只有痛感一阵一阵从身上各处传来,她茫然地像站在黑暗中,看不见,摸不着,触不到,属于这世界的一切一瞬消失,她就像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只有痛感在提醒她,如今的自己在经历什么。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宝宝宝贝还在等着她。
膝盖骨似乎被打碎了,她无力地跪于地上,却连身子与土地的触感都没有。
此时的易晓柔浑身上下就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她身下的土地的颜色已经被她的血液染深,她跪于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四方,仿佛在寻找什么。
不可以的,她不能这么死去,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
易晓柔脑海里还映着两个孩子的身影,他们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是唯一能带她去黑暗的动力。
如果……连方位都无法确定的话,那干脆,就毁掉好了。
易晓柔想,把方圆十里都毁了,这样战夭绝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
她努力感知着身体里那些隐藏灵魂深处的灵力,她只是五感没有了四感,可灵力是与灵魂息息相关的,魂在,灵力就不会消失。
战夭看着易晓柔那狼狈的模样,提着手里长剑准备给易晓柔最后一击。
“我早就说过,让你自行了断的,是你偏要找罪受。”战夭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抬剑准备刺入易晓柔胸膛处,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剑尖在接触到易晓柔胸膛,没入她胸口时,战夭却觉得空气中的灵力在不断地颤动,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正在发抖的手,连忙弃了剑退离易晓柔几步远。
不是……不止空气中的灵力,连她身体里的灵力都在叫嚣着,战夭感觉到每一点灵力就像一个被点燃的小炮弹,嘣地一下就爆炸开。
只是退离易晓柔时,那种感觉才稍微缓和一点,可依然不好受。
战夭看着眼神双目无神的女子,她似乎能看到战夭似的,抬起头缓缓转向了战夭的位置。
战夭看到她淡紫色的眸子渐渐变深,最后成为如墨染般的黑。
她身上流的血也开始渐渐成了黑色。
堕……堕仙?
战夭不可思议地看着易晓柔,看着她跪在地上的身子缓缓腾空而来,身上的黑血还染着魔气,四面八方还有不断地魔气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
她像是被黑气缠绕包围住了似的,整个身子围绕的黑团像雪球一样,被不断加入的魔气变得越发壮大。
怎么可能?易晓柔是异端,就算只有一半神仙的血脉,也不可能成为堕仙!
只有仙方能成为堕仙!
枫叶察觉到异样匆匆赶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天元。
枫叶还好,她是异端,就算体内灵力排异在爆开,好歹还能忍忍,可天元是仙,修的是最纯正的灵力,是仙法,当即他就白了脸色。
“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未成气候的异端,你怎么还没处理干净,搞成这样?”枫叶问道。
战夭只是回头看了枫叶一眼,刚张开口,血就自她脏腑里从口中涌出。
她抽搐地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血来。
天元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脏腑全毁,灵珠已碎。”
一句话,没救了。
“邪门。”枫叶带着怒意地咒骂了一句。
“快走!”随后她立刻飞快地朝山下跑。
体内灵力排异,她甚至连飞跃都行不通。
天元看着枫叶的动作,只是皱了皱眉,一句话绝了她想要逃跑的想法,“这块区域已经被她锁定了,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锁定区域,也就是所谓用神识将一块区域给笼罩,那是属于她的地盘,由她做主,规则她定,除非比她更强大,方才能破。
而这一招,按说唯有魔王级别的才能施展。
这世间能使出这几个招法的,除了帝君以内的几位六界掌权者,还有寥寥数位尊者。
天元忍着体内疼痛,不远处的哀嚎声接连不断响起,已经有许多异端死在这种灵力排异之下了。
天元仙法深厚,耐熬些,不至于一下就倒,但承受的痛苦也比旁的重。
他忍着痛楚道,“她似是在吸收天地间的魔力,她在晋阶。”
枫叶放弃了逃跑,对于天元的分析却不甚理解,“可她先前现在浑身是魔气,她以前可修的是灵,难道是……不,怎么可能有异端灵魔双修?”
枫叶觉得不可思议,她见过的异端大多修的灵力,因为不是人与妖,人与鬼物,便是妖与鬼物,妖与魔物,前三者都是修灵,因鬼也是由灵力而成的灵体,可以说阴气是由灵力受了死气侵染演化成的,故区别不大。
而妖与魔物,则是修的魔力。
易晓柔纵是神魔异端,底子再好,也不可能二者皆修,那本就是两种天然排斥。
天元对枫叶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道,“灵者修灵往常是因为有灵脉,她这样看,似乎是一直以来修炼魔力而刻意压制多年的后果,也许,她一直都能修魔道,她也在修,只是刻意压制了她修炼的魔力,如今突然遇到了一个契机,释放了她体内的魔息。”
“或许,她有两条经脉,一条她作灵脉,修灵,一条储存魔气,修魔,只是她刻意压制着。”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易晓柔为什么突然魔力爆涨,频繁进阶的原因。
但天元想不通,若有两条经脉可用作修炼,可灵魔天然排斥,她就算能修,又如何能保证二者不互相排斥而为她所用?
或许……是因为她先前不知道才压制着体内魔气,如今突然顿悟,才一时进阶。
枫叶的脸色并不好看,她现在可没心思知道易晓柔突然魔气大涨为哪般,她只知道,再不除掉易晓柔,她就快和战夭一起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枫叶问道。
现在也只有二者合作,方有可能解此危局了,不然他们就得一起灰飞烟灭了。
一边,战夭的尸体已经开始渐渐枯了下去,全身上下如同被吸干了一样,彻彻底底成了一具干尸。
这是她灵力排异的后果,她的身体借着灵力而保持千万年如一日的模样,可先前与易晓柔打时受了伤,耗了灵力,后来又用了那一招,那是极费灵力的招数。
再后来,枯竭的灵力没有得到补充,甚至身体里灵力爆开,灵珠毁灭,她的魂魄逝去,身体也会以比常人快上无数倍的速度腐朽,干枯,最后终化黄土一抷。
枫叶可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她如今晋阶本该身体最虚弱时,可她周遭的魔气太强大了,所以只能先解除了眼前局面。”天元道。
“怎么说?”
“这应是什么阵法所在,只有阵法才能使得灵力与灵力间互相排斥,我想也许易晓柔是阵眼,你就在她的方位下,我助你破阵,可解眼前之急。”天元四周观望了一番,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