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带着玉子卿和妖兵上灵界的时候，闻讯而来的大长老表情复杂地接过玉子卿去治伤，倒也没因为白芷的身份将赶她走。
等从玉子卿屋内走出来的时候还顺便帮白芷把内伤看了一下，给了几颗蕴养的丹药。
三年前，清云子死了之后，大长老像是一瞬间看开了似的，他把长老会给解除了，也不再干涉玉子卿的决定。
大约也正是他的退步，后来玉子卿重新归来时，虽说不是以界师身份归来的，但翊成羽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只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有玉子卿这个灵似的。
大长老倒也没多问，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让白芷养好伤再离开，至于带过来那三个妖兵，白芷早在到达灵界之时就很有眼色地把他们给遣回了妖界。
白芷对于大长老的态度倒是很惊奇，毕竟……老人家瞧起来倒也不像玉子卿一样排斥它们这些妖类啊，而且……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玉子卿会受伤。
白芷一直是奉行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
所以她就问了。
“您似乎早就知道玉子卿会受伤了？”
大长老相比起一开始鹤发童颜的老者，此时已然沧桑了许多，“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他的劫数。”
？？？
白芷一脸大写的懵逼。
所以？这个开头难道是打算要棒打鸳鸯？只不过玉子卿说是因而她受伤，白芷也没法反驳，这确实是事实，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去九幽，虽然是玉子卿执意要跟，但是也是她太弱，虽然是玉子卿实力不够还执意要救她……emmm但到底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
但是他如果说因为她是玉子卿的劫数要她离开玉子卿，她该怎么回答呢？
白芷这边心里千回百转，纠结不已，但大长老可不知道白芷心里的弯弯绕绕。
“命中注定他有这一劫，我不怪你，毕竟这是无法避开的。”
等大长老这话一说完，白芷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亏她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但是这爷爷似乎有点……过于好说话了吧？
一般知道自己孙子有个大劫不是该火急火燎地想帮忙解决吗？难道是大长老修炼修到无欲无求，所以才这么佛系？
但是吧，白芷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证明一下这一回不能算是自己祸害玉子卿的，所以就把事情的来回讲了一遍。
毕竟易晓柔这个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迟早都会知道的。
大长老听完，一瞬间仿佛又沧桑了好多，他还能记起最初见到易晓柔那时的场景。
白芷说完，发现这大长老似乎也并不意外，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面对白芷的表情，大长老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个孩子，与她母亲不同。
她母亲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所以心思单纯而又善良，且不说血统的问题，就她的眼神来看，从小生活的环境就险恶阴暗，所以她不善良也不单纯，她也不会那么脆弱，一次的打击若不足致命，她就会以更加疯狂的速度成长。
搅乱天下，迟早的事。
可惜这世道早已大乱，他也早期待这一刻，才会在最开始施以援手。
事实上白芷这么一说也是为了试探他的想法，不过大长老这反应，白芷心下倒是没什么话说了。
还好没过多久易晓柔就回来了，只身一人，不见两个异端还有邪凉与夜七。
易晓柔轻车熟路地走在长长的廊道上，绕过几个亭子，过了几个院子后到了一个小院中，外头只有两个灵侍候着，见到易晓柔之后恭敬地行了个礼就往外退了下去。
白芷有点意外，因为她们对于易晓柔的存在见怪不怪而又不见半点轻视与排斥，足可见那位灵尊对于易晓柔的重视。
易晓柔请她在院中坐了下，拿着院中石桌上的茶盏给白芷倒了杯茶。
她是妖，来到这灵界之后一直觉得体内气息压抑，但是到了易晓柔这院里坐下竟难得好了一点。
白芷接过茶，茶香清香四溢，闻之心神舒缓，就是白芷这种不爱喝茶的妖都觉得好。
“易晓柔，你那个孩子……还好吗？”白芷把着茶杯，踌躇着开口。
她在问出这个问题时思考过千万种易晓柔的反应，或是愤怒，或是她一贯的平静，或是怨恨……
可易晓柔听完，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抚着额头就大笑起来，笑完了，她才拿起面前的茶轻喝了一口。
“这个不用你操心。”易晓柔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杯的杯沿，语气轻极了，就像在讨论天气如何一般。
平淡，且冷漠。
白芷皱了皱眉，她知道是她莽撞了，可她是真心为易晓柔在担心的。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都怪玉子卿，一直在幽冥河拖着我。”
“我没怪你。”易晓柔淡淡开口。
她知道，她一直都清楚，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愚蠢，轻信了纳兰沐风。
当时白芷离她也不近，虽说都是在鬼界，可纳兰沐风设了禁置，她谁也联系不上，再退一步说，就算白芷真来营救，也不过是白白丧去一条性命罢了。
而且她在知道后立刻赶到九幽相救，易晓柔也知道白芷是真心待她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心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求助于人，但凡生死一线也是靠着自己咬牙撑过来的，但是当时的她，神识散尽只想求一个人来救救她，救救她腹中的孩子，哪怕是牺牲自己也没关系。
可是没有……
没有人能理解她在黑暗之中苦苦挣扎的那种绝望。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依靠不了了，在通往未来的路上，只有她自己披荆斩棘，才能所向披靡。
她不该轻信纳兰沐风，不该有懈怠之心，想要依靠他，这种心理本身就是面向她自己最致命的刀刃。
但是……一个人孤单久了，当有另外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对她好，一心一意只有她，就像黑暗之中的一抹曙光，一缕温暖，让她想不顾一切地抓住。
她孤单太久了，她疲惫，所以会想去依靠那个温暖的肩膀。
纳兰沐风把她的依赖养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恰恰是最致命的。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不是不曾拥有，是一无所有后突然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然后在她习惯了拥有以后，再全部剥夺，将她打入地狱。
易晓柔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没有防备了，她只会比最初相见时的防备心更重，更冷酷。
白芷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易晓柔说完之后不再重复那个话题。
“那现在结界打破了，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易晓柔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地轻扣着，眯了眯眼，“现在上界有许多大妖开始朝下界涌，杀了不少人类和小妖夺取修为，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白芷皱了皱眉，不太理解易晓柔的意思。
“现在仙界除了对下界这些作乱零零散散的大妖魔镇压，根本不敢对其他群体的势力动手，毕竟在没有这些大妖魔涌入下界之前，表面上下界的六界还是泾渭分明的。”
“而如今有大量精纯的力量涌入下界，处于瓶颈期的才能之士肯定不少，这些灵力够他们突破瓶颈再上几重了，而后起之秀崛起，六界正乱，仙界的目标就大了，自然也管不宽，不是正好的时机吗？”
目标大了，自然没精力逮着他们妖界，现在他们正手忙脚乱着镇压大妖魔，所以她可以趁着此时四处招揽妖才，啊不，人才也是可以的，开始扩大势力，反正仙界自顾不暇，管不了。
“你是说，招贤纳士？”白芷一下抓住易晓柔话里的重点。
“嗯，目标可以放大一些，反正异端重新现世，实力可比种别重要多了，只要你有足够吸引那些高手的资本，不怕势力不会扩大。”
白芷皱了皱眉，“可是原出身妖界的还好，其他族类的高手本身力量强大了，应该不会接受妖界的招揽吧，因为我也没什么资本……”
毕竟实力强大之后，真金白银看不上眼，唯一重视的只有资源了，妖界的底蕴可以说是六界中最弱的，要真拿出什么宝贝还是秘籍的也可能不多。
易晓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杯盏续上茶，缓缓道。
“要把高手变成手下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实力只要比你们强，就不可能心甘情愿接受招揽，所以你可以把他们奉为座上宾，或者同盟，来坐镇妖界。”
毕竟当了强者之后，虽然在上界可能不是多强，所以才可能接受白芷的招揽，只要诚意和姿态摆足了，他们乐得被别人供着，毕竟在上界可没这待遇。
主要是，白芷狗腿子的姿态是做得不错的，易晓柔是这样认为的。
“等到你的势力培养起来了，他们就是求着你也不可能离开的。”
等那些强者为白芷打开在上界的道路，白芷拥有了自己的资源与势力，他们也就没了用处，但他们毕竟一开始就在妖界习惯的，当妖界真的强大了起来，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外面摆足了，要他们离开就相当于是出去遭人耻笑。
白芷听完也明白了易晓柔的意思。
卸磨杀驴，这一招厉害！
也不怪白芷当初一眼就相中易晓柔了。
她看形势分明，心思缜密，想得也深远，确实是常人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