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典会所。
大厅里人影攒动,各自为营,觥筹交错。
许暂推开门,一眼看见正前方夏吟风正被周励拉着向《陈年旧事》的副导演黄启敬酒。
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在众人出现的场合第一眼锁定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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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换下了那条白色礼服裙,穿着最简单的铅笔裤针织衫,看起来和几年前在片场与他初识、又相熟相知的女孩并无变化,只是眼前的人此刻已经与他再无关系,甚至形同陌路。
他变成了后来的许暂,她也变成了后来的夏吟风。
一人也可用勉强又自然的笑容应付好所有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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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启这个人的坏名声,许暂早就有所耳闻,不出所料的,他接受敬酒的同时,环着胳膊去搂夏吟风的腰,被她不着痕迹的轻巧躲开后,又抬起手搭上她的肩膀,她面露不悦,再用片刻时间恢复笑容。
许暂远远的看着,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你那男朋友舍得你一个人在这种场合做你不喜欢的事、迎合你讨厌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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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身旁桌子拿起茶杯,给自己倒满茶水,大步走过去。
夏吟风见他过来,微微征住。
许暂的眼神与她短暂交汇后,将目光落在黄启身上,一边问候一边作势与他握手。
黄启将手从夏吟风肩膀拿下,与许暂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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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暂顺势搭上黄启的肩膀,揽着他走向李进,“开车过来的,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在场的几位导演也在周围,李进为许暂一一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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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的导演李进,副导演黄启,还有上半年的票房黑马文艺片《云》的导演何牡,以及知名导演宋守,论辈分宋守是李进的老师,而何牡是李进在电影学院的同门师弟。
几位导演正在聊各自电影的上映时间,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现在电影发行受资本力量操控舆论的影响,几多无奈,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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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守转头问旁边的许暂:“你们年轻演员对这些现象是不是也很苦恼?”
许暂说:“演员,从争取一个角色到最后作品播出,一路上都是流言蜚语,久而久之就要让自己明白,信你的人,不会去相信谣言,不信你的人也不会信你的澄清,演员能控制的东西很少,但既然是演员,就做好演戏的本职,其他都不必去管”
导演闻言十分认同,何牡举杯:“来,走一个,我们敬电影本身!”。
几人碰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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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许暂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知道巧妙避开有争议的话题,知道适当的解释自己的处境,知道潜移默化中为自己争取。
他似乎变得更成熟了,可他也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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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暂和几位导演聊天结束,再环视这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夏吟风的身影,只看到周励还在和黄启周旋。
十几分钟之前,他有注意到夏吟风推门出去,想不到她去哪里会这么久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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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暂也走出去,站在走廊中间,看向四周。
所有包厢的门都紧闭着,这里空荡荡的只有暗黄色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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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过身,能看到走廊尽头安全通道的门缝有一条明亮的光渗出来。
他走过去,顺着门缝轻轻推开门,果然,夏吟风正坐在台阶,头拄在膝盖低头看手机。
听到有人推门,夏吟风吓了一跳,抬起头,没想到会是许暂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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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错过的这几年,这个人褪去了年轻时的桀骜与莽直,眼神里尽是成熟男人的淡然与稳重。
他穿着黑色夹克,身形修长,背着灯光,一手拄在楼梯扶手,居高临下,正低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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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安静的对视着。
最后是许暂先开口。
他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显得低沉而内敛,关切和追随被深深藏起,问出来的话带着些漫不经心:“怎么躲在这儿?不是最害怕没有窗的楼梯间”
他用了“躲”字,他当然明白她出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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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吟风收起刚见他时的惊讶神情,回归一贯的冷落,告诉他:“现在不怕了”
许暂盯着她看了会儿,找不到理由一直留这陪她,更不想让她一个人继续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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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一步,商量她的语气:“回去吧,跟着我”
跟着我,不需要和不喜欢的人聊天,不需要喝不喜欢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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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吟风还没讲话,手机响了,是周励的电话,她按下挂断,起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回头对许暂说:“我不跟着你”
许暂跟在她后面走回去:“好,我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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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后,夏吟风和周励打了声招呼,便一个人坐在了包厢侧面的长沙发。
此时,多数人酒过三巡,多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许暂不觉得醉酒状态聊工作有什么意义,也没兴趣参与闲谈的话题。
他走过去,和夏吟风隔开一定距离,也坐在那个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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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吟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做理睬。
过了会儿,他靠近她一些,开口问:“夏吟风,今天的新闻是真的吗?”
她反问他:“什么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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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人没有熟到可以交流恋情的程度。
算了,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他说:“没什么”
于是,他们就这样坐着,一直到众人提议散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