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了。
Ta搁浅了。
Ta给他投喂东西的第二天早上。
竹萤起来发现门口的泥土上有爬行的痕迹。
可Ta之前明明有机会回去的？
为什么不回去？
是不能回去了吗？
竹萤发现Ta受伤了。
新鲜的不太新鲜的伤口。
这一切似乎立刻变得可以解释了。
Ta本来肢体就不是很灵活，如今受了伤，一旦入海很容易成为其他动物的食物。
竹萤把Ta藏到村里和海相连的井中。
只要Ta伤好了，就可以通过井游回大海。
但竹萤并不确定Ta是否真的能够听懂他说的话。
一开始竹萤并不放心。
等到海玉行走自如了。
竹萤就把海玉撵走了。
村里的人尽量把村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也许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是怀念逝者。
竹萤在自己的铺下面悄悄挖了一个水塘。
他把Ta藏在水塘里，细心投喂和养伤。
纸包不住火。
“那个吃人的怪物当时快要跑进海里了，结果吃了我的毒鱼！差不多死了。”
“我当时就把Ta丢在这个水洼里的呀。”
丢水中，怪物会以为在海中，这样就算醒了，也不一定会逃跑。
“没过多久，怎么就不见了？”
“你居然敢私自养怪物！”
“我没有！当时你们伤还没有好。这种怪物抓住就该处死！我怎么会养？”
村里人有意无意避开海玉和竹萤四处寻找人身鱼尾的怪物。
竹萤还在悄悄教人鱼说话给Ta喂东西。
人鱼听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你等我一下。”
“我马上回来。”
事情终于查到了竹萤的头上。
“竹萤？怎么可能了？”
“海啸！那是他运气好猜对了。”
海玉嬉皮笑脸解释着，试图蒙混过关。
众人熙熙攘攘了半天，散开了。
可对于村里人养吃人的怪物这种事情那是一经查实决不饶恕的。
那种怪物吃了那么多人，还要让它们吃多少人？
海玉心都凉透了。
竹萤这一次多半死定了。
果不其然，天要黑的时候，竹萤回来了。
海玉赶紧告诉了竹萤这个消息。
竹萤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海玉，你先回去休息。我没事。”
半夜突击。
竹萤铺下发现了水塘。
水塘中还捞出来许多银白色的鳞甲。
私设公堂。
严刑拷打。
竹萤依旧咬牙不肯说出真相。
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他们就会弄死Ta。
犯错的是Ta的同类，不是Ta。
Ta也曾被人类伤害过。
Ta吃的都是伤害Ta的人。
“算了吧。再打就打死了。”
“灾星！你看他说一句就应验了。”
“当初从海上飘过来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死了。”
村里人放了竹萤。
海玉接住竹萤：“你还是说吧，你要是不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竹萤抬起满是血痕和汗水的脸，勉强笑着：“说什么？”
“那些都是鱼甲。大鱼被我吃掉了。”
问一千万次他依旧是这个回答。
海玉便知道竹萤什么都不会说了。
海玉把竹萤送了回去。
夜晚。
海玉睡不着。
他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挤压过一样痛。
“我总不可能把头卡在石头里了吧？”
海玉在村里里走来走去，无意之间就听到了秘密。
“他要是说不出来！”
“我们就把他烧死！”
“他没来之前。我们村一直都好好的。”
“对呀。他来了。海玉爷爷死了，海玉现在也疯疯癫癫的。”
“村里那么多人！百年老珠呀，那是人能够踩到的吗？”
“我看那些怪物说不定全都是他养在海里的。下一次，他又把它们喊过来。”
“可他帮了我们。”
“我呸。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下次他要是再乱说！”
“我们都死定了。”
谁都赌不起未知。
海玉连忙跑回去找竹萤。
海玉一走就被那堆人发现了。
海玉在村里的大井找到了竹萤：“竹萤！你在干什么？”
“他们要烧死你！赶紧跑呀！”
“他们之前都是骗你的。”
“咳咳咳，跑不掉了。他们已经来了。”竹萤嘴里含着一丸止/痛药，脸色绯红，“海玉，离我远点。”
免得那些人牵扯到海玉。
海玉前脚到，其他人举着火把后脚就到了。
“海玉，连你也要抓我吗？”竹萤坐在井边。
“说！那个吃人的妖怪你藏在哪里了？”
“答案我已经说过了。”竹萤穿得一身干净。
“你个灾星！害得我们死了多少人！”
竹萤体力不支不得不靠在井边轻轻笑着看着面目狰狞的人群：“原来预言也可以成诅咒。”
“关于愚昧无知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大家早点休息。”
“晚安。祝你们没有噩梦。”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
“跳井啦！”
“有人跳井了！”
“竹——萤！”
海玉发了疯一样冲了上去。
潮水退了。
井很幽深。
人要是在旁边看一眼就觉得头晕就像快要掉下去一样。
海玉想跳下去被人拉住了。
“快去找绳子！”
“绳子！”
竹萤刚入水就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朝他过来了。
竹萤把眼睛的主人按了下去，唇轻轻覆了上去……
“乖。不要回头。”
“等一会，我们就见面了。”
“咳咳咳咳！咕噜噜路！”
“我要是没有回来，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井水又沉又重……
竹萤被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海玉抱着竹萤失声痛哭。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竹萤死了。
灾星没了。
那些鱼鳞说不定真是大鱼的。
整个村子的人，除了海玉其他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人都逼/死了，这件事情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海玉把竹萤埋在了井边。
说不定他醒了就会起来跳进井里离开。
竹萤的死相有异，这一次海玉细心了。
掘开坟墓。
割开手指。
竹萤中了毒。
海玉又开始像幽魂一样在村子里到处飘荡。
村里开始传起了骇人的故事。
竹萤回来了。
他会在夜晚或者其他光线不明朗的天敲打着门窗问是谁给他下的毒。
废弃的大井那边传来男人的痛哭声，一整夜一整夜都不停歇。
海玉躺在竹萤的铺上听着哭声，不觉得恐//怖反而觉得亲切。
他在哭声里安眠。
他去井边看过，当他一靠近哭声就没有了。
后来井边没有了哭声，哭声夜夜在人们的耳边响起。
就像是那哭声从地下传上来的一样。
哭声停了。
又会有竹萤说话的声音。
好几年，人们的耳边都会响起那几句话。
“原来预言也可以成诅咒。”
“关于愚昧无知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大家早点休息。”
“晚安。祝你们没有噩梦。”
夜夜噩梦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