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大原料

啤酒无处不在,是成年人的最大乐趣,人们很容易就会忘了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酿造啤酒需要的不仅是四大原料——水、麦芽、啤酒花和酵母,还有可延伸追溯至人类起源的历史。在世界上大多数地区,啤酒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一部分组织结构。

这样的组织结构有很多。全球每年生产出的成千上百万桶啤酒,一百多种风格,使用了各种各样的原料,每天都有新的风味和创新。

因为啤酒很久以前就诞生了,我们轻易就认为它的存在理所当然。我们知道祖先们喝啤酒,知道啤酒有不同的风格,如果喝过很多不同的啤酒,我们会有自己更喜欢的风格。我们知道把钱放在吧台上是在刺激经济发展。这些是连喝啤酒最随意的人都能接受的事实。我们杯子里的啤酒本身就很有趣,而且很美味,当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经常想到的就是:各部分的总和。然而,当我们退后一步,开始思考是什么导致我们拥有了这些化学物质时,啤酒就变得更有趣了。知识是伟大的冒险,啤酒则像是出色的夏尔巴人。当然,一切从原料开始。

前面提到过,啤酒由四种主要原料组成:水、麦芽、啤酒花和酵母。几个世纪以来,酿酒师都在以这种方式追求制造出纯净、清澈的啤酒,通常在突出这些平凡原料的细微差别和浓度方面毫不妥协。这四种原料如何混合、互补、发酵很关键。最终的成品可能是极好的啤酒,也可能连浇花都不适合。

久而久之,尤其在近二十年,酿酒师和工厂开始试验在四种主要原料中加入特殊的配料。酿出的酒从非凡绝妙到奇异怪诞,什么都有。基本上人们能消化的东西,都可以用来酿酒。这些新奇的配料包括咖啡、茶、巧克力、水果(传统口味用热带水果,其他的用异国水果)、草药、香料、大麻、木头、石子、蘑菇、肉、牡蛎及其他贝类、蔬菜(比如辣椒和黄瓜)、盐、牛奶和糖。我遇到过一款动物粪便烟熏啤酒、一款用落基山牡蛎酿的啤酒,以及一款用真正的钞票酿的啤酒,但现在很多其他的新奇啤酒都石沉大海了。我还见过有一种啤酒的瓶子里塞着一只啮齿类动物的标本。

以上几种啤酒肯定是为了博人眼球。有些不寻常的啤酒是很好的,但通常它们都是为了让人惊讶,而非让人满意。我马上想到一款用烤牛心和迷迭香酿的啤酒,是塞缪尔·亚当斯和大厨大卫·布克(David Burke)几年前一起制作的。打开一个12盎司的瓶子(保质期很短),血液的金属腥味被释放出来。很多人尝了一小口就把它扔掉了。有些添加的配料会让人不满,让人无法分辨出味道,比如,角鲨头精酿麦芽酒厂就生产过一款淡色麦芽酒,加入了月亮尘埃(是的,月亮尘埃。下文还会提到更多)。

这类啤酒的成品各不相同,但它们都强调啤酒这种饮料经常可以随意调配、改进,或者它只是某个人的一次性尝试,再也不会重复。但我要超越我自己的想法。在我们能够真正地领略啤酒的现状之前,包括理解它能不受约束地添加任何有可能的配料,我们应该花点时间思考四大原料,它们是所有啤酒的根基:思考它们在每种配方里的地位,在广义上的啤酒体验中的真实地位。

我担任过世界各地啤酒比赛的裁判,在酒吧里和朋友们讨论过很多关于啤酒的事,为了写作和愉悦我也常常在家里品尝啤酒。让我抓狂的是“平衡”这个说法。它在博客文章、播客和谈话中出现的次数多于它本应该出现的次数。它是描述啤酒的偷懒办法(同样地,用“骨干”描述麦芽,不想讨论细节时就用“可靠”,也是偷懒的做法),甚至我也因为用过这个词而惭愧。人们说“平衡”时通常在表达麦芽的甜味没有被啤酒花的苦味压倒,因此这两种原料调配得很好,传递出了人们想要的风味。我完全赞成啤酒的这一点。我喜欢品尝每种原料,这是体验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但“平衡”这个说法愚蠢地抹掉了另外两大原料:水和酵母。

很长时间以来,国内声誉最高、最受欢迎的啤酒是陶醉的礼帽(Heady Topper),它是由佛蒙特州斯托(Stowe)的炼金士酿酒厂(Alchemist Brewery)生产的一款印度淡色麦芽啤酒。这是一款超前于时代的啤酒,它是最早的一批朦胧的新英格兰印度淡色麦芽啤酒,带有一种浑浊的啤酒花香气。我认为,这款啤酒受人尊崇的原因之一是它巧妙地将四种原料完全融合。我曾在《关于啤酒的一切》中的一篇评论里写道,这几种原料在“针尖上”结合起来。

我们越是关注麦芽,尤其啤酒花,却忽略其他两种原料,我们就越可能不知道最初是什么使啤酒变得特殊。在我看来,这种低估水和酵母重要性的倾向,归结于一个事实: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微生物学或农业学专业背景的饮酒者来说,啤酒花和麦芽更容易理解。它们不仅确凿存在,我们还能尝到和闻到它们各自的味道。

我相信,以更实际的方式看待所有的原料能使我们理解每种原料自身,理解它们如何互相作用,而不是用分析的方式去看待。做到了这一点之后,我们便能够真正欣赏啤酒本身,和啤酒产生更深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