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屠维的提醒,花沅立马就警醒起来,郑重的表示自己绝不会出竹楼。
她心里明白,哪怕前世冀漾是状元爷,在仅一年之内做到阁臣的位置,也绝对不简单,他定会弄些私底下的势力,不然落魄的棺材子,如何会摇身一变成为万人景仰的大英雄?
自从有了那个类似重生般的梦,她就对阁臣大人收起了好奇心。
这个男人太不简单了,且依着她多年来的经验看,每个年轻有为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明显阁臣大人的秘密更多。
她灵敏的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探知者就算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是傻疯了,才会去挖掘他的秘密。
她眼前的目标就是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从而一步步地做阁臣大人的心腹,富贵荣华一生。
她带着心事回到了竹楼,连夜里也是睡得十分警醒,时刻都不敢忘了屠维的提醒。
“哒哒哒!”马蹄声阵阵。
花沅直到凌晨才刚睡下,几乎在同一瞬间,就被马蹄声惊醒。
她滋溜一下从被窝里滚了下来。
她深刻记得屠维昨日的提醒,今日自己不能出竹楼的!
她快速的收拾好自己,偷摸的往隔壁屋里瞄了一眼。
屋里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一缕朝阳斜射进来,照在叠成长条的锦被上,好似金条一般,规矩的码放在床侧。
估计他一早就去忙了吧!
花沅也开始给鹰蛋换了温热的葫芦,又翻了翻个。
竹楼坐南朝北,阳光能晒进去一大半。
她找了个小案子拖到了屋内的阳光下。
这样铺上棉褥放上鹰蛋,再盖上棉被,就能更好的保持恒温了,不需要再时常换温水了,给她省了很多的心力。
也幸好禁地处于梨花坳的最芯里,又守着温泉,温度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不然腊月的天气如何能开窗。
天色大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正是晒被子的好时机。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她一面哼着不成调的曲,一面抱着冀漾和自己的锦被下楼。
将棉被打开,摊晾衣绳上。
小手握着竹竿,轻轻地拍打着松软的被子,神色专注而喜悦。
这是她整整三年来,首次过冬有厚厚的新被子盖,看着就很舒服。
只要一想到冀漾会看到自己的好,她心里就更加喜悦了。
哎呀,离她的心腹之路,更前进了一大步!
俗话说:“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贴倒酉。”
她将昨日屠维搬来的大竹筐里的红纸,找了出来。
叠了几折,她本想剪个福字的,却怎么也剪不好。
还是剪个最简单的吧,红纸可是很贵的,不能再糟蹋了。
她将红纸裁成等大方块,对折一下,再对折一下,为了防止意外,她拿了木炭把图画上去了,延线剪开。
再把它打开来,一对双喜的“囍”字就完成了。
这种直着剪,又对称的字,可比福字的那种简单多了。
她一口气剪了几十对儿。
想起来没有浆糊,她就取来温泉倒入锅中,又抓了把面粉放入水中。
用小火慢慢的熬煮,一边熬一边用筷子朝一个方向轻轻搅拌,面粉汤以眼见的速度越来越浓,能看到面粉汤起了一些小泡泡出来,用筷子挑起来,都能拉起丝儿。
再继续熬煮,直到面糊都粘稠到一起,搅动变得费力气时,浆糊就成了。
浆糊需要现制现用,所以花沅做的不多。
她用筷子一点一点的挑到喜字背面。
最后又一张张地细心的贴上。
她剪的多,几乎每个窗棂和门,都被她贴上了成对的大红喜字。
花沅站在院门口,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这是她梦里从不存在的感觉。
倘若梦里是她真实的前世,那她一辈子都没有嫁人,从未见到如此属于自己喜庆的画面。
“姑娘?”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花沅正要回头,却想起屠维提醒过自己,不要看陌生人的脸。
她硬生生地拉住自己回了一半的头。
她慢慢的将小脑袋又扭了回来。
小手摸出怀里的帕子,叠了条,系在自己脑袋上,挡住了眼睛,又随手拿来院子里晾被褥的竹竿,杵着地走。
“嗒...嗒!”她杵着小竹竿转过身,一直往前走,似乎敲到了一堵墙,她才停了下来。
虽然她遮住了眼睛,但是露出了嘴。
于是,她咧开小嘴,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公子,有事?”
竹楼外面站着位高瘦的男子,他是十天干中的阏逢,本名傅瀚,字曰川,天顺八年进士,先任翰林院检讨,现为吏部侍郎,也算是年少有为,老成持重。
可他从梨花坳一路过来,就遥望到本应清雅的竹楼,一片喜气,便忍不住凑上前。
一对对大红的喜字看得他眼花缭乱。
这时就又看见一个穿着冀漾旧衣裳的女子,在晒大红色的喜被。
这是成亲无疑了!
要知道在十天干里,身为玄黓的冀漾,是他们年纪中最小的,但却是最为有城府的。
素日里的行事狠绝且不说,单说最后先皇让他们做殉人,也是幸亏有冀漾,他们才能活下来。
当年冀漾提前窃得解药,又寻到天寿山南麓唯一的活门,才带着他们从尸海堆里爬出来,各种艰辛不为世人知。
不过他们也知道,依着冀漾童年的阴影,还有先皇给喂的无情药之毒,这辈子成亲的可能性都不大。
傅瀚眼见着晒喜被的单薄身影,就忍不住朝着这边走过去。
他目光落在花沅身上时候,瞬间看呆了眼。
这年纪不大,也就十二岁,还未及笄吧?
其实吧,年纪也不重要,养几年夫妻感情还能更好些。
傅瀚凝眉望着花沅用帕子遮住的眼眸,问道“姑娘,眼睛不大好?”
他们的已经认玄黓为主了,自然要忠心,哪怕有个残废的主母也认了。
花沅想了想,还是顺着对方意思吧!
因为她虽然看不到,但还是感觉到对方强大的气场了。
要是忤逆这种人,会不会捏断了自己的脖子?
于是,她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
“哥,干什么呢,就等你了!”梨花坳的深处,走来一位男子,嗓音格外悦耳。
其弟傅潮,亦攻书法,时人称一家二妙,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被先帝选中,成为十天干中阴干之一的旃蒙。
傅潮快步走来,远远的望见一片大红色,以为是屠维弄得,没大在意,但当他瞧见花沅身上的衣裳,却是一愣,要知道冀漾很爱干净。
虽然没到洁癖的程度,但领域意识特别强,如何会让别人动他的东西?
对着他哥猛使眼神,眼角跟抽筋似的。
傅瀚遥遥头,表示不知。
他也刚到,虽然小姑娘看不见,但他的礼仪还是很足的。
他有礼的拱手,道“姑娘叨扰了!”
“无碍,诸位忙,小女子先走一步。”
花沅说完,就规矩的福了福身。
“嗒......嗒!”她用小竹杆一面敲,一面迈着小碎步,跟着脑中记忆往里竹楼走。
哎呀,我的亲娘呀,她真是太机智了,方才差点被灭口吧!
“砰!”就在花沅心中窃喜之时,绊倒在篱笆旁。
她当时想着,应该快到篱笆了,还特意用竹竿探索了一下。
以为自己方向感很强,精准的找到院门,谁知道是小竹竿有点短,她又抬得太高,将低矮的小篱笆直接给隔了过去。
她鞋子穿得冀漾的大鞋,一直趿拉着,没能迈过去,径直就摔了下去。
不过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身子用力往前折去。
因为院子里都是松软的黄土,摔了也不会太疼,但要是直接插在篱笆上,那她的小命就没了。
花沅踉跄的起身,手中的竹竿已经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她想摘下遮眼的帕子,却能感觉到后面的人还没走。
于是,她姿态自然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伸着手,慢慢的挪动步子,往里走。
“咚!”她还没走多远,就被院子里晾晒的大红锦被,糊了个满头。
没关系,这都是意外,不疼。
不好,她感觉到遮眼的帕子,移位了!
这要是被院外的那二位发现自己眼不瞎,她岂不是又要没命?
机智如她。
花沅将手从棉被下伸了出来,干脆就这样顶着,抱着棉被继续往前趟着走。
因为视线彻底黑暗,为了防止意外,她探出腳,更加仔细的往前走。
一节台阶,两节,三节……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要顺利进屋的时候,因厚重的棉被摊开,占地面积很大,连着她一起卡在了不宽的竹门间。
篱笆外。
傅潮俩兄弟默默地瞅着,长着两条腿移动的大红棉被。
只见那双纤细的小腿儿,顶着厚重的大棉被,努力的一点点地往前挪动。
趿拉不合脚的鞋子,竭力的一点点地往前试探。
最后卡在竹门间,依旧奋勉往前鼓秋儿……
“咱们不应该去帮忙嘛?”傅潮望着他哥哥,征求意见。
傅瀚怕了拍弟弟的肩膀,不禁赞叹道“还记得大哥教你的尊重嘛?
这姑娘身残志坚,也许会觉得咱们的帮助,是在看不起她。”
冀漾难得有了能入眼的女子,他希望二人能幸福。
这个孩子太苦了,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傅潮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不再是暗卫。
他们要悉力过正常人的生活,要学着理解别人。
“走吧,玄和方丈的解药制成了,咱们也去吧!”
紧接着,兄弟二人并肩离开,还不忘往竹楼回首望。
这个姑娘身残志坚,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