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走!我要和宇哥哥在一起!”
“……”
我从梦中惊醒,天才刚刚亮。
“那个梦……”我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被燥热的热浪打断了语气。
这好像是是我六岁左右的记忆,这些东西,明明说着永远的记在心里,但是每次要再次怀念的时候,拿出来,却不是那个样子,如同老旧电视剧一样记忆中明明感觉清晰,拿出来时却变得模糊……就算再怎么努力的去回忆,而那记忆,却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赶紧收拾,得走了。我起身,脸上有种如同干涸的泥巴在脸上裂开的感觉。身后锈红如同水墨画的梅花般印在那里。
……
“阿宇!”沐凉在房间里招呼我进去。
沐凉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带着淡黄色的费多拉帽,帽身上面还是一个淡蓝色的蝴蝶结。脚下是一双高邦样子的凉鞋。“好看吗?”她问着我。
“好看!”这的确很好看,显得沐凉超级的可爱,虽然是她本来就很可爱。“换一套。”她把我推出去。
半晌,她又打开门。
白色的短袖,到小腿的休闲裤,低跟的凉鞋。
“好看!”
又一次,在外面等着……
黑色的中袖,扎在牛仔短裤里面,半边肩膀……香肩露出来,白色的吊带在顺着肩膀越过锁骨直达深处……
“好看……不过这样更好看!”我把她的衣服拉正,把肩膀遮住。
“嘿!再换!”
她牛仔连衣裙,里面穿着白色短袖。带着渔夫帽,脚下是平底休闲鞋。
“好看……”
“嗯,我再去换!”
片刻。
如同纱一样轻薄的长袖,衣服上面有着若影若现的红色花纹,几颗扣子点缀其中。刚好到膝盖的就像汉服裙子一样的长裙,上面的花纹增添了高贵的美感,脚下一双时尚休闲凉鞋,看得让人头晕目眩。没有戴帽子,而是盘着法式的盘头,显得额外的优雅美丽。手链和如纱一样的袖子显得手臂如藕一般的洁白美丽。
“好看吗?”
……
“喂?”她在我眼前晃了两下,突然把我从发呆拉了回来。
“啊!……”我在看着她。
“我好不好看?喂……你怎么傻了?”
“好看!好看!”我敢肯定,是个男的都要看呆!
“高叔叔,麻烦您给我拿个口袋,我都装上。”
“呃……”
我家到这座城市,明明只有着几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就算是坐火车也只是要五个小时不到的路程。
我们坐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管家和琼姨更像一对夫妇,而我和沐凉更像情侣。啊……其实这个感觉,是我自己脑补。
窗外的风景变换着,很多人的视线手里的手机上面。年纪和我相仿的,一趟路程眼睛都不曾离开手机。一路上只有少数在外面看着美如画的风景。
从繁华的都市里面,我们等待着绿皮火车,这是到我家的一个必要的路。明明可以做动车、客车,然而两个老人家偏偏要坐火车。真是搞不懂他们。
火车站的人永远络绎不绝。背着大帆布口袋的打工男人,把手里的吃的递给他的妻子。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汗水浸湿了后背,帆布的衬衫紧紧的贴在背上,手上提着的口袋倒是干净得与整个人成鲜明对比。
候车处热气腾腾,不是热水,而是每个人浑浊的呼吸。方便面放在凳子上,人则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看着面前的方便面从面饼变成可以吃的一碗面。
鸟儿在我们的头顶飞着,想找到出去的路。
沐凉紧紧的拉着我的衣服,我眼睛锁着面前的风景。管家在后面提着箱子,而琼姨更像一个在外打工久久未归的妇女一样兴奋。
安检处的工作人员细心的检查着每一张票,并友好的说着“一路顺风,旅行愉快”之类的话。
窗外的风景快速的变换着,琼姨和管家坐在我们的对面。在火车有节奏的抖动下,我们从繁华的都市走到了乡间的铁路上……
眼前的风景,熟悉而又陌生。
一年多前,我和叶城三个人一样,坐着这样的火车,奔波来到这个城市……
眼前的风景依旧没有变化,秧田间清澈的溪水在潺潺的留着,正是摇秧花的时节,带着草帽的人们挺着恶毒的太阳,伸出黝黑的手臂在秧田间有节奏的摆动,在我眼里,他们更像在跳舞,这是祈求丰收的舞蹈……
背后是银色的都市,高耸的建筑上面排除白色的烟。
火车“哐当~哐当~”的在铁轨上面飞驰而过,眼前的风景就像一张张图片一样,走马观花。
第二座城市……
第三座城市……
火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售卖员推着小车在走到上面问着“要吃点什么吗?”之类的叫卖。火车和火车连接的地方,中年人贪婪的吸着香烟,等待着厕所里面的人出来。身后的人狼吞虎咽的吃着方便面,不知道哪边妇女手上的婴儿的嚎啕。在这个盛夏,大家急着回去种庄稼。
对于他们,每一个季节都很重要。在农忙之际,在丰收之际,在团圆之际……他们总会抽身从繁忙的都市赶回,拿出自己在都市里面奋斗出来沾着汗水钱,为家里补贴家用。买衣服,买鞋子,翻修房屋……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想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让家人在村里又足够的面子
他们,在繁华的都市和朴素的农村之间来回奔波……
火车,就是最好的见证者。
飞驰的火车左右摇晃着。沐凉津津有味的吃着买来的盒饭。琼姨和管家悠闲的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我看着窗户外那一闪而过的风景……
一个隧道……
两个隧道……
长的隧道……
短的隧道……
火车头“呼呼”的叫着,顶上却没有冒着电视剧里面一样的白烟,闯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人们有节奏的跟着火车摇晃,车厢里面,时而黑,时而亮。不变的是车厢里面的空气一直是浑浊且燥热。
太阳,随着火车缓慢的移动着,从雾气犹在的早晨,变成了烈日当空的中午,又变成了黄昏。阴晴变化,车里面的热气却不曾变。
“下车请注意脚下缝隙……”随着乘务员甜美的声音,我们走出了火车。
“到了吗?”
“还早着呢,路还很长。”我看着火车站外面的烧烤摊。给她说着,眼前的景象再熟悉不过了,随着动车的发展,火车早就只是拿来拉煤拉货了。空荡的火车站只有离去的客人,却没有回来的归客。我们四个站在那里显得突兀至极。
“还有多久啊!”
“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
“这么久啊!”
我看着比我矮将近一个头的沐凉。
“公交车来了。”
回到家的感觉似乎就是感觉不一样。
……
半个小时的颠簸,随手叫了辆车,拿着滴水的冰棍,慌忙地往嘴巴里送去。
“好漂亮!这挺不错的啊!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哩。”沐凉看着周围的风景。
眼前的景色我再熟悉不过,就连人和树,都是熟悉的样子。
柴油机轰隆隆的响着,人们带着齐肩的草帽,光着脚,踩在淤泥里。有些骑着老旧的电瓶车,去买需要的东西。
小孩子门穿着短袖短裤在水沟边上玩水,手里拿着冰棒。
虽然说半晌的阳光正是火辣,但是傍晚的余晖也是正是热烈的时候,我站在半坡上面的房子面前,这里就是我的家,红色的头门已经剥落,露出斑驳锈迹的皮肤,门正大大开。一栋老式的水泥楼房上面的水泥墙在剥落,旁边新的房子上面瓷砖有序的贴着,两栋房子交错成“𠃍”形。
“诶?你家有人?”沐凉指着打开的大门,好奇的看着。
我家里没人,我看着头门旁边石磨座凳上新换的草垫。那有人的话,应该是……
“我回来啦!”我大叫着走进去,屋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楼梯响起了快速的下楼的声音。
叶城跳下楼梯,灰头土脸的在堂屋的楼梯口看着我,“阿宇!”他冲上来抱着我,“我就知道你要回来!”他看着我背后的沐凉,“啊嘞?沐凉?你也来啦!”
沐凉看见叶城,就躲在了管家的背后。
“东叶呢?”我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了。
“家里!”他看着沐凉。“你看,我就知道你要回来,特地给你打扫!”
“哦?是吗?那谢谢哦!”
“后天东叔家里清塘,去吗?”他转身给我倒了杯水。
“不去。”我抿了口,这应该是他昨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去从新换的水。
“里面有好多的鱼,有鲫鱼,鲤鱼,草鱼,裸斑……”他给列着清单,“可以拿去熬鱼汤哦!”他伸出大拇指,“你熬的鱼味汤道一级棒好吗!就可以给沐凉妹子喝了!”他看着沐凉对我坏笑着。
“闭嘴,我知道了。”我还真想熬鱼汤给她喝。
清塘?为了什么?啊……应该是种荷叶以类似的东西吧,历来都是这样,冬春天养鱼,夏秋天种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本书上看见的,感觉这个样子很扯淡,因为我在网上看见的清汤历来是春天左右和秋天左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特例”。每年入秋日人们都会到堰塘去洗澡,名为洗秋澡。大老爷们儿,小孩儿,都要去。明明家里都有上好的太阳能、热水器,偏要去堰塘洗澡。
洗秋澡,洗秋燥。以前我也洗过,然后我就学会了游泳,当时还是鱼与荷花一起种,鱼少荷花多。洗澡还得烧水,每年洗了秋澡,晚上都会冷的发抖,虽然说水在白天晒了一天太阳,但还是冷得舒服。第二天就会发现,身上的痱子神奇的没了,也不用痱子粉了。
“那明天见吧!”他转身准备走,“阿宇,晚饭过来吃啊!”
“才不要呢!”
……
“你家里没人?”琼姨看着满是灰尘的地面。虽然说打扫了的,但是很明显是在敷衍了事。
“噢……他们好久都没有回来了。”我尴尬的赔罪,心想:叶城!怎么不打扫干净啊!
“外面打工很苦吧,还真是辛苦你爸妈了。”琼姨有几分同情的说着,种感觉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会突然从管家嘴里迸出来。
我……
我走进了我熟悉的房间,叶城果然很会打扫,哪里都没有打扫干净,唯独书上的灰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你喜欢看书吗?”沐凉看着我满书架的书,好奇的说着。
“嗯!”
“那你最喜欢哪本?”她看着我一柜子的书架。
“这本——《夏洛的网》”我拿出了这本书,还是八成新。
“这本?”她好奇的看着我手上的书,“《夏洛的网》,我小学的时候我朋友给我看过,不过还没看,就不见了……”
“什么?”我感到哪里不对,但是脑子跟转不过弯一样,直白冒昧的问着她。
“我……我是说……这本书讲的什么?”
“哦,嗯……大概是讲的是小猪威尔伯和他的朋友夏洛。在朱克曼家的谷仓里,小猪威尔伯和蜘蛛夏洛建立了真挚的友谊。威尔伯的生命有危险时,看似渺小的夏洛用自己的力量救了威尔伯,但,这时,蜘蛛夏洛的生命却走到的尽头……”我用几近官方的语言给她解释着。
“哦?那这个故事肯定很美好吧?”她看着手里的书。
“对,很美好。”我把书递给了她。“夏洛的孩子,夏洛的子孙,它们在出生后,都会留着一些陪着威尔伯,直到最后。”我说着这本书的结局,“送你,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谢谢……”
“没什么,我这里书很多的。”
……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在远处都听得见邻居家里面客人欢声笑语。
在农村,每家每户几乎都会请人来帮忙,因为,只有辛勤的劳动后,秋天丰收的食物中才会吃的心安理得,而每个劳作的人们,也会吃的额外的香。他们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不允许自己浪费食物,无论是粮仓有多少袋前些年留下的谷子,桶里装装着多久的老油。从不愿意自己为了所谓的富有感而浪费一点粮食。我依稀记得我年幼的时候,奶奶用干枯的手颤抖着把桌上的米饭一粒一粒的塞进嘴里。我从不会浪费一点粮食,无论碗里有多少,离桌的时候永远是干净的。
从初中开始,我家的田早就租给了叶城和东叶家,是他们硬要租的,明明之前村长是说把我家的田分给其他户的。每年几百块的租金让我感觉我欠的他们更多了。我打算,在工作以后,在节假日,把家里的田地和自留地里经营起来,虽然说从初中开始就只有一亩的自留地,也不曾下田栽秧拔草,但是总得学会的。我不会再城市里待一辈子的。
叶城家种的是粮食,夏天水稻,春油菜。老房子背后的菜园被搭上了架子,种上了各种的蔬菜,辣椒已经红了,丝瓜也熟了,苦瓜吊着和白黄瓜缠在一起,韭菜都开花了,旁边的南瓜黄得诱人扫把树郁郁葱葱的长在路边。七月葱八月蒜,差不多也是种蒜浇葱的日子了,玉米也到了最甜最像的时候,再晚点的话就只能做种喂鸡了。
东叶家里是开塘养鱼,他和其他的鱼塘不一样。大体是:免费垂钓,不定期清塘。夏天为来年种荷花。
家里实在没菜,冰箱里只有豇豆干和冻肉,辣子大可在后面的菜园子里去摘,灶房的坛子里还有去年我没事腌的酸菜和过年回来做的干咸菜。他们会吃这些么?
在琼姨的手下,晚餐……总算是糊弄了过去,看着她手下熟悉的操作,我就感觉脸有点羞红,内心总有股愧疚感。
外面蝈蝈,蛤蟆……叫声不绝,各家各户的客人也在摩托车的轰声中回到久违的床。真正繁星点缀的天空在余晖下显露出来。门前独树在月影下变得狰狞,远处的山包在不同的阴影下变得奇妙起来。
“呀!宇娃子在家啊!”叶城的妈妈走进了我家,这也提醒了我还没有锁门。
“有什么事吗?叶婶儿。”
“哦~我还以为你没有吃饭呢?”叶婶端着手里的饭菜,“诶?你家里来客咧?”她看着我身后的琼姨和管家。
“噢,我和他们在给同一个主人家打工,这些是我的……”我咳嗽了两声,示意着这是我的‘同事’。
“噢……”她还算聪明!“是这样的,就是你知道嘛~这最近不是摇秧花吗?然后家里请了很多人……我一个做不过来……”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给我说着,不就是请我帮忙嘛!
“叶城喃?”我好奇的说着,一般来说,这小子都是跑到村头去吃冰棍然后和其他小孩子玩。
“那小子啊……被拉去摇秧花了。”她把碗放到桌子上。“要不是今天他说你要回来,说来帮你打扫,不然他应该在田里摇秧话哩!”
噗!我有点想笑……之前栽秧苗的时候,还有个长假。然后他老妈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帮忙,他果断的挂了电话,然后就跑出去玩。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诶不对噢,这时间摇秧花好像不对哦,这个时候都该收谷子了。”我问着叶婶,确实啊七月中,八月中就是收谷子的点了,可是这个时候摇秧花好像有点不对吧?
“啊,是这样的,今年子热的早,冷的不怎么早,我们这个种的秋谷子,主要是种的生产队的自种谷子。吃饭谷子也马上要收了。”
“哦?”我也不怎么懂,今年和昨年就是有点怪,热得早,又热的久。“明天我就来帮你们嘛?”
“不是,你帮我煮饭。”叶城妈操着一口我们这边的口音说着,“那个绿豆汤,我没得你煮得好喝。”
“啊!那好的,我……”我打算去帮几天忙,在这之前,还要麻烦琼姨他们……
“哎呀,做饭什么啊!我可以来帮忙吗?”琼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准备收桌子上的碗。
“啊哈哈……我好久没有作农活了,摇秧花我可以来吧?”管家笑嘻嘻的走到我旁边。
“啊……啊!”叶婶有点愣,想不到我带回来的朋友这么热情!“那这个工钱就……”
“不不不,要啥子工钱。我多久没做了,搞不好!我还要补你钱嘞!”管家摇着手,尴尬的笑着,口音也变得和我们这边一样了。
“啊?怎么了?上面好热啊。”沐凉从楼梯间走下来,刚刚冲了凉的头发还在滴水,看见叶婶后,吓得倒吸一口气,突然的就低下了头,转身上楼。
“这是……”叶婶有点不解,指着沐凉,还没把话说完,我就把她拉向了一边。
“这就是我说的主子!她很怕生,不敢和人说话,不敢看别人……”
“噢……我懂了。”她小声的说着,希望她没有误会。“你女朋友!”她悄悄的对我说,脸上充满了‘小子,我懂了!’的表情。
果然还是误会了。
“她有很严重的自闭和社交恐惧,之前还有自杀倾向什么的……”我严肃的对她说着,声音小的出奇。
“噢!我懂了!”啊!她又懂了。“你是她的私人医生!这次带她过来是为了治疗!”她脸上写满了‘我知道,我了解’的表情。
我……
“好吧,差不多就那样!”我没办法,只好将错就错。
“不过也帮不了几天忙,毕竟田只有那么大。”叶婶转过头对管家他们嘴巴含笑的说着,“再加上可能过几天就要下雨了,所以说帮不了几天忙。”她拍了下手臂上面的蚊子,“你们先莫忙关门,我回去拿几盘蚊香给你们。”
“谢谢叶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