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我不疼

这是一个人多拥挤又嘈杂的住宅楼,坐落于宁城的平民区旧楼。

这个破旧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的住宅楼一共三层,却住了足足有一百多户人家,一条楼道,以一个个被常年风化,破的掉木屑的木门阻隔着其他人家的视线,却阻隔不掉外面传来的声音。

“哎,张家媳妇,你把洗衣粉借我一点呗!”

“嘿,臭小子,你慢点跑,咱这楼里人多,别吵到别人。”

“哎呀,这水龙头的水怎么又上不来了呀?”

“还说呢,刚才我那屋子墙皮又掉了一块,啧啧。”

“你们可就知足点吧,五十块一个月的房租,你还想要啥子好设施?”

是的,这里房租仅仅五十块一个月,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这么破也会有这么多人争相入住的原因。

这里基本都是一个月只有着一点可怜微薄的收入的人,没办法为了有个住处不被冻死才来到了这里。

这个年代的人,富的很富,穷的很穷,揭不开锅的比比皆是。

而在这几十个房间内,有这么一间。

“蒋依依,你怎么又考这么低的分?你的脑子是被狗啃了么?”一段段不入耳的尖细声音从一个女人嘴里发出。

房间里一个黑黑瘦瘦,一身穿着洗的发白的破旧布衣的小女孩缩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每次她考不好,她的妈妈都会拿扫把后面的棍子狠狠打她,打的她胳膊上都是一道道青紫伤痕,她生怕母亲一生气就抄起手里的扫把打她。

房间外面的人也都听到了这的动静,这动静可大的很,这女人从不避讳自己教训孩子。

“哎呦呦,听听,东头那家的女人又开始吼那女娃娃了。”一个胖女人扔着瓜子皮撇了撇嘴。

“可不,真是吵。”

“那女娃娃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眼都不敢看外人,走路都瑟瑟缩缩的。”

这里的女人向来喜欢西家长东家短的,谁家有个什么事,她们就支起耳朵听着,旧楼里谁家怎样怎样都是互相知道的。

她们可听说了,东头那家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一起生活,没有男人,听说她家那男人抛弃了这女人和娃娃,和另一个女人跑了。

若说是那男人无情,她们在这生活这么久,可知道那女人是个什么性子,动不动就打骂孩子,阴一阵阳一阵的,也从不和她们嗑个瓜子唠个嗑。

她们觉得哪个男人估计都受不了这样的女人。

那女人除了脸长得还可以,其他也没什么本事,听说是在一个小纺织厂打工呢,也挣不了几个钱,供个上学的孩子也是费劲。

瘦瘦小小的蒋依依瑟缩在角落中,不敢出声的流着眼泪,颤抖的声音发出,“妈妈,我下次,下次一定好好考。”

女人一听更来气了,挥着手里的扫把,“你什么时候给我好好考过?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蒋依依不敢再开口,再开口妈妈就会以为她在顶嘴,一定会打的更狠的,就让妈妈打完这顿吧。

终于,蒋梅“啪”的把扫把扔在地上,有些气喘吁吁,大概是打得胳膊酸,喊得嗓子哑,蒋梅的怒火也被平息了些。

看着满身伤痕的蒋依依,突然心底有些心疼,蹲下轻轻抬手抚上蒋依依的胳膊,轻声问道,“依依,疼不疼?”

蒋依依看妈妈消了气,扬起了灿烂像阳光的笑容,眼睛弯弯,“妈妈,我不疼的。”

蒋梅轻轻把蒋依依拥入怀里,隔着破布衣也给对方带来了一丝温暖。

每一次蒋梅打完蒋依依都会很心疼女儿,后悔自己的行为,但是每一次她又忍不住的生气,忍不住的打骂。

蒋依依向来乖巧,她知道妈妈即使打她骂她,可心底还是爱她的,所以她从不觉得妈妈做错了。

是因为她没考好,是因为她不听话,所以妈妈才会发怒的。

如果妈妈打她能消气,那她也是甘愿被打的。

“来,依依,妈妈给你擦点药。”蒋梅从抽屉里翻来覆去,才找到一瓶所剩不多的红花油。

蒋依依将细细的胳膊伸到妈妈面前,蒋梅轻轻的将药水擦拭在上面,擦完了还吹一吹,眼里满是心疼,她下手太重了。

蒋依依看见妈妈眼里发出的目光,她知道妈妈一定又在自责,她连忙说,“妈妈,我们吃饭吧。”

蒋梅这才想到她们还没吃饭呢,从依依中午回来,到现在都快到上课时间了,赶快去热饭。

这么小的房间自是不会分什么卧室厨房客厅的,一张铁架母子床,洗的发白的蓝色格子床单平平的铺在上面,方桌就挨着床放,吃饭写作业都在这张桌子上。

所谓的厨房就是煤气上架着一只锅,这只锅就兼任了所有闷饭炒菜的任务,已经用了多年,黑的发亮。

蒋依依已经在盆里洗好了手,坐在床上等待着吃饭。

饭做的很快,因为只有两碗小米粥和一个馒头一个窝窝头,馒头是给蒋依依的,不过蒋依依瘦小,吃不了这么多。

因为没什么钱,所以在吃食上也要节省着些,馒头似乎都成了奢侈的物品。

也是因为今天蒋依依被打,蒋梅心有愧疚便把家里仅剩的一个馒头给热上了。

若是平时,她们常吃的就是小米粥配窝窝头,还有盘咸菜。

蒋依依小口吃着,抬碗一碗粥就喝光了,馒头剩了一半,其实她也想吃完,因为好久没吃到白面了,她也会馋。

但她想着妈妈还在嚼着窝窝头,待会妈妈也得去上班,厂子里是很忙的,这点东西肯定支撑不了妈妈干活消耗的能量,所以她留了半个馒头给妈妈。

“我吃饱了,妈妈,我去上学了。”说着,背起黑色的小书包,因为黑色耐脏,所以她特意买了一个黑色的。

蒋依依扬起淡淡的笑容,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乖巧的和妈妈说了声再见,便低着头去学校了。

楼道里几个坐在小板凳上唠嗑的女人也盯着这边的动静,只见小姑娘背着黑书包,长裤长袖,扎着麻花辫低着脑袋下楼了。

“这小娃娃,真是可怜的很,刚被打完,眼泪估计还没擦干呢,就又得去上学了。”

“可不是?算了算了,人家家里的事情,咋们也不多那个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