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战争的哀伤

“想杀我,哼,都给我陪葬吧!”慧修猛然一脚踏碎荆棘战甲,荆棘战甲化作许多的铁荆棘袭向众人。

霜纤身影闪动,避开铁荆棘,旋身而上,雪斑重剑一剑斩下慧修头颅,慧修无头尸体缓缓跪下,化作沙尘。

这边铁荆棘横飞,一些格档不住或者躲避不及的士兵被刺中,惨叫声四起。

一根铁荆棘直直飞向女侍卫王花,精疲力尽的王花根本无力躲开,探马郑木猛的撞开王花,铁荆棘透体而过……

战斗终是完结了,郑木躺在王花的怀中,用力摸出一个木头玩偶递给王花,王花接来一看,瘦高的木头玩偶分明雕的就是自己啊。

王花失声道:“这为什么是我,你不是雕的将军吗?”

郑木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又摸出一个木头狮子,王花泣不成声:

“为什么你又要雕狮子,我还以为你雕的是将军啊,你为什么要雕狮子啊?”

郑木眼神黯淡,回光返照,举起手,想摸摸王花的脸,终是无力落下。

一旁的一个探马哭道:“郑大哥知道你很羡慕霜将军的战兽,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能有那样的神兽啊,郑大哥就说先给你雕个木头的,等立了战功,什么都不要,就去求将军抓一只白狮幼崽给你。”

霜纤走过来,拍拍王花的肩膀,轻声说道:“我几次想将郑木调入侍卫队跟你在一起,他却总是拒绝,其实来北洲前我已经告诉他,我委托人找白狮幼崽了,不用这么辛苦,他告诉我,探马虽然苦,可是立功机会多,他想凭自己本事得到你要的东西,没想到,”霜纤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王花抱着郑木,却已是痴了。

人最悲惨的就是最爱的人死在怀里,却没有告诉他,我爱你,让爱的人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去,爱就要说出来,问清楚,哪怕对方会拒绝。

因为有些事,一错过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你不问,就一辈子没机会问。

∽∽∽∽我是分界线~~~~

急雨颠风花信早,

枝枝叶叶春俱到。

出门无限青青草,

根不覆藏尘亦扫。

七日后,离慧灵城二百里的北洲重镇智灵城,初春时分,已是绿草青青,有花初开的时节,智灵城最为出名的就是花语为点燃生命之火的风信子,就连智灵城边的治安军营旁,也长满了各色的风信子。

风信子已经开花了,朵朵小花分为六个花瓣,春风一吹,“风铃”轻摆,散发出生命的清香。

簇拥着花田的治安军营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悲伤,北洲首府智慧城城主胡桐北是一名出身北洲治安军的花甲老人,此刻正在军中大营颤抖着双手捧着厚厚的花名册,颤声问道:

“我上千北洲治安军就剩这三十几人了?”

霜纤上前跪倒:“末将惭愧,此次战斗虽只为时一天一夜,但过程惨烈,若非治安军悍勇争先,胜负难料。”

胡桐北摆手说道:“霜纤军不必自责,我北洲承平已久,军备荒无,此次战斗我已详细看过,非将军之责,若非将军的霜字营恰在北洲,我北洲必将大祸临头,还请将军受我一礼。”

霜纤起身虚扶胡桐北,口称不敢,胡桐北转头吩咐左右抚恤事宜后告辞离去。

不过霜字营缔属京城天时军团,所以一应抚慰善后都只有上禀朝廷才有定夺。

霜字营上下不过千人,如今也只剩下三百余人,其中上百人有伤在身,都在这座军营里的一排木屋中休养。

一个只剩一只手的士兵正在调笑旁边双腿皆断的士兵:“老九,听说你这次砍了三个妖灵,你这样子升官是没指望了,赏金肯定不少吧?”

断腿的老九眉清目秀,却是一表人材,此时正两目无神的看着屋顶,轻声说道:“帮我捐给死去兄弟们的家属吧。”

“啊,那你以后怎么办?”独手士兵吃惊的问道。

老九收回目光,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碗,独手士兵骂骂咧咧的说道:“得,我成你专用下人了,吃喝拉撒我是一条龙服务呀。”

骂归骂,手上却赶紧倒水,还体贴的试了一口水温,递给老九。

老九一脸嫌弃:“能不能讲点卫生。”

独手士兵嚷嚷:“哎,穷讲究个鬼呀,都是苦命人,有茶喝就不错了,老子运气差,刚上去就被一爪劈晕了,寸功未立,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老九咕咚一声喝光了茶水,把碗递给独手,又说道:“这几天你小子侍候得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俩来个相依为命,”说着咧嘴一乐。

独手眨吧眨眼,点头说道:“行啊,你小子平时待我不薄,老子吃点亏,就带上你了,不是我吹牛,打猎捕鱼老子样样精通。”

突然独手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左肩,眼神一阵黯淡,说不下去了。

老九故意一扯独手的空袖子,说道:“还打猎不,还捕鱼不,说到赚钱养家,还得看你九爷的。”

独手一脸不信:“你小子平时花钱就大大咧咧,每月俸禄花个精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你小子倒是从不去嫖。”

说到这,独手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惊恐的一指老九嚎道:“你小子不会是个兔子吧,兄弟归兄弟,老子可不爱这调调啊。”

“滚,”老九被这货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独手赶紧上前拍老九后背:“没事,没事,到时候老哥给你去劫两俊俏的后生,干不成官兵,咱就干土匪。”

“你给我闭嘴,”老九见这货越说越不像样,赶紧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独手马上一脸紧张说道:“兄弟,你怎么犯糊涂了,战场上一切缴获都要上交啊,走走,赶紧去交给头儿。”

老九都气乐了吼道:“你给我看看上面写的字,”

独手疑惑的看了看玉佩,鲤鱼型的玉佩温润纯白,一看就不是凡品,玉佩上面刻着,‘天赐麟儿,赐名天宝’,看完独手茫然抬头看着老九。

老九摇头说道:“九爷大名是什么呀?”

“周天宝啊,还是我给你登的记呢,”独手好像明白了:“你是说这玉佩是你的?你其实是个有钱人?”

老九点点头:“你九爷家中良田望不到边,商铺数不清数,九爷正是家中独子,八个姐姐都嫁入豪门,你丫的跟着九爷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独手挤眉弄眼说道:“那你家丫环多吗,都漂亮吗?”

“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到时候随便你挑,”老九霸气挥手。

“兄弟,仗义啊,”独手眉开眼笑。

说到女人,屋子里的大头兵都来劲了,能动的都围了过来,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家伙插嘴问道:

“我说老九,你家里这么有钱,干啥来当兵呢?”

老九却一下沉默了,独手拍了拍老九肩膀,说道:

“没啥不好意思的,能为啥,还不是为了霜将军呗,咱们霜字营有哪个不喜欢将军的,偷看将军洗澡,挨军棍的不只我一个吧。”

“我挨了二十,”一个大头兵嚷嚷。

“我挨了三十,”又一个跳出来。

“我也是三十,”报数声此起彼伏。

直到一个双眼蒙着纱布的家伙吼出一句:“我挨了一百,”全场震撼,齐声叫好。

独手一脸羡慕:“兄弟,你牛,老哥我刚溜到河边,啥也没看到,就挨了二十,你这一百棍,那肯定是看到真材实料了啊,说说呗,我的蒙眼兄台,”大概不认识,独手直接称呼蒙眼兄了。

挨了一百棍的蒙眼兄也不介意,接着说道:“就你们这些蠢货,哪里能躲开侍卫队那帮臭娘们儿,所以必须动脑筋,那天我趁将军下河洗澡时,先偷偷去了霜小红的房间,摸了一套女侍卫铠甲,一番收拾,直奔小河……”

独手插嘴:“妙啊,不过干嘛偷霜小红的,你也不怕熏着,那个胖娘们儿一天身上其码擦半斤粉,”周围的大头兵齐齐点头。

“你们是猪啊,别的侍卫衣服铠甲我穿得下吗?”蒙眼兄骂道,众大头兵恍然大悟。

“别打岔,往下说啊,”富家公子周天宝也来劲了。

蒙眼兄一拍大腿:“该着我运气好,那晚没有月亮,我是低着头一阵急走,侍卫队的也没人留意,我是终于走到了小河边,”众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蒙眼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你们说巧不巧,就在那时,月亮又出来了,月色下,我们家将军刚刚脱光衣服,全脱光了,那背影,那曲线,”

蒙眼兄声音在颤抖,众大兵的双手也跟着在颤抖。

“真的看到了啊,这一百挨得可值了,”

“嗯嗯,真值了,”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后来呢?”有士兵问。

“后来,后来白狮把我扑到了,我就挨了一百军棍,”蒙眼兄突然念起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生无撼也,哈哈哈,”蒙眼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蒙着双眼的纱布突然流出红色的泪水。

“大夫,军医,”众人大叫起来,乱作一团。

“兄弟,坚持住啊,”墙角的木床也有士兵伤重,眼看是不行,两名大夫跑了进来,一阵忙碌,摆手示意抬走。

有传令兵跑进屋中,大声宣读军令:“兵部令,天时军霜字营英勇善战,护我边疆,着令霜字营主将及其下属即日起返京受奖,此战中死去的将士按修罗军律抚恤,受伤的将士按功重赏,即日退甲返乡。”

满屋的伤兵有的笑,有的闹,直到有士兵进来收走铠甲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九死死拉着自己已经破烂的霜营铠甲,失声痛哭,独手轻轻地拍拍老九的肩膀说道:“放手吧,老九,是时候做回周天宝了。”

少年从军追梦去,

几番拼杀尽全力,

忽若一夜梦醒来,

残身退甲返乡里。

木屋外,漫天纷飞的风信花中,有荷影飘过。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亮,上百霜营残兵互相搀扶着向军营外走去,老九,不,应该是周天宝坐在一辆二轮马车上,留恋的看了一眼中军大营,独手牵着马走在前面,轻声说道:“别看了,将军咋晚去跟胡城主讨论边防事宜去了,都没有回营。”

军营外有块巨大的绿地,不知何时,绿草地的边上搭起了一个不大的舞台,舞台布置的繁花似锦,美轮美奂,不过舞台正前方却搭起了长长的红色幕布,不知道舞台里有什么。

正当一众退伍军士走出军营时,对着舞台窃窃思语时,幕布一晃,女侍卫霜小红推着聚将鼓站在了舞台前,咚咚咚居然开始擂鼓聚将。

众人不自觉的聚在了舞台前,独手嚷道:“小红妹子,你这是聚的哪门子的将啊?”一惯咋咋忽忽的霜小红只是微微一笑,蹲礼退开了。

天还没有亮透,稍微有些山雾,长长的红幕布柔顺的滑落,雾气蒙蒙的舞台中,霜纤身着轻纱坐在小小的木盆边,正仔细的洗着不长的头发。

霜纤微笑起身摆起一个起舞的姿势,细细的水流流过发梢,有的滴落肩头,有的滴在眉稍,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小麦色的脸上浮起羞涩的红晕,轻薄的绿纱衣下,凹凸玲珑的长挑身材清晰可见。

霜纤朗声道:“相聚十载,诸位兄弟跟着霜纤出生入死,今离别在即,妹子轻舞一支答谢众兄弟的厚爱,”语有情意,眼有泪光。

台下一众霜字营的兄弟们都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眶泛红,眼角湿润。

周天宝喃喃念道:“何须如此,何须如此。”

台上霜纤露出调皮的笑容,轻语道:“霜纤从未跳过舞,难看之处,还请见谅,”台下终于展开笑颜,有嘘声,有口哨声。

霜小红在远处恨声道:“堂姐是不是疯了。”

霜纤左手指尖起舞,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动作果然有些僵硬,完全没有体现出霜纤的婀娜多姿,几个动作下来,霜纤已是满脸通红,额头见汗。

舞台边上,忽的出现一群俊男美女,李缘起手持琵琶,虽然脸色苍白,难掩倾城之姿,莫名指间横笛飞舞,潇洒帅气,白衣波若门徒手持各种乐器,脸色各异,有兴奋,有害羞。

小胖子神色肃穆,上前深鞠一躬,标准的士子古礼,身后,李缘起纤指飞舞,一串悦耳的琵琶声起,紧接着横笛音起,仙乐飘飘。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短,却坐促弦弦转急,弦转急……”小胖子的歌声竟然如此出众。

霜纤看着一群谪仙一般的少男少女用心的弹奏着天籁之音,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了,脸上的笑容就像朝阳升起,旋转身姿更胜风中花信,柳腰转,丰臀翘,纤手化作百荷,身形恰似清莲,从容而舞,宛若天成,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夏日最美的绿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