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絮棠踏入侯府书房时,烛火将父亲雷明扬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剪影。
“如何了?是她吗?“雷明扬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雷絮棠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出现了两个黑衣人,第一个儿子没看出来,不过第二个肯定就是了。“
雷明扬眯起双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檀木桌面上敲击。自打辰奕寒出现在朝堂,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就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让这颗新星陨落,永远不得翻身。而那个密报——关于辰奕寒与秦沐宛的旧情——简直是天赐良机。
“芷阳宫...“雷明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那座破败的冷宫看似无人把守,实则被厉睿渊围得水泄不通。皇帝对这个女人的执念简直可笑,即便她私自离宫,与辰奕寒生下女儿,厉睿渊依然将她囚禁在身边,如同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父侯?“雷絮棠小心翼翼地唤道,打断了雷明扬的思绪。
雷明扬回过神,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棠儿,你觉得怎么才能进入将军府捉拿人犯?“
雷絮棠心中一凛。他刚从司隶府大牢出来不久,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让他彻底明白了权力的残酷。阳光重新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发誓要让所有轻视他的人付出代价——包括眼前这个曾经让他敬畏的父亲。
“父侯,“雷絮棠弓身行礼,声音恭敬却暗含锋芒,“儿子认为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再说了,段凌风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就算带人去了将军府,也是毫无胜算。“
雷明扬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注意到儿子不再称自己“父亲“,而是疏远的“父侯“。这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儿子,在经历了牢狱之灾后,似乎变得陌生了。
“如果为父执意要现在动手呢?“雷明扬冷冷道,试探着儿子的底线。
雷絮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太了解父亲了——雷明扬从来不在乎证据,他要的只是结果。辰奕寒羞辱了雷家,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他的女儿辰皎,自然也是报复的对象。
“父侯,儿子现在虽然已突破玄境,但将军府并非说闯就闯。“雷絮棠谨慎地回答。他曾在都尉府与辰皎交手,那个女子的武功进步神速,自己未必是对手。
雷明扬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暗访总是可以的。“
雷絮棠心头一震——父亲这是要派人暗杀!他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震惊:“一切但凭父侯吩咐!“
夜深人静,雷絮棠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窗外月光如水,却照不进他阴郁的心。
“世子?“他自嘲地笑了。自从被剥夺世子之位后,连府中的下人都开始对他敷衍了事。今晚送来的茶是冷的,床褥也比从前薄了许多——这些细微的变化无不提醒着他地位的跌落。
他猛地坐起身,一拳砸在床板上。父亲从未到司隶府看过他一眼,出狱时也只派了个下人来接。曾经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父亲去哪了?那个会为他摘星星捞月亮的父亲,如今看他就像看一个没用的废物!
“哈...“雷絮棠发出一声冷笑,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他明白了,父亲爱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作为继承人的价值。如今价值没了,父子情分也就断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阴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忽然——
“嗖!“
一道寒光破空而来。雷絮棠头也不回,两指稳稳夹住飞来的暗器。那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上卷着一张字条。
“依计行事。“四个小字映入眼帘。
雷絮棠的嘴角慢慢上扬,最后形成一个狰狞的笑容。他转身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父侯,您老了。“他低声自语,“该让位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一片宁静。
辰皎倚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一个她曾经决定不要的孩子。
“夫人,该喝药了。“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辰皎接过药碗,苦涩的气味让她皱了皱眉。一个月前,当医师告诉她有孕时,她第一个念头是打掉这个孩子。她不能有牵挂,她的复仇计划不允许任何软肋存在。
可是段凌风...
想到丈夫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辰皎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那个男人明知她心怀不轨,却依然待她如珠如宝。他以夫人之礼待她这个“妾室“,在将军府为她辟出一方天地,甚至不惜与皇帝周旋。
“他会是个好父亲吧...“辰皎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侍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夫人说什么?“
“没什么,你下去吧。“辰皎挥挥手,等侍女退下后,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镜中人眉眼如画,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辰皎伸手触碰镜面,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
“铁甲学堂...“她轻声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第一次踏入铁甲学堂时,那个站在校场中央的挺拔身影。段凌风转身的瞬间,她几乎窒息——那双眼睛,那眼神,与她前世深爱却又失去的那个人何其相似!
“为什么...“辰皎的手滑落到腹部,“为什么偏偏是你...“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将军府陷入更深的黑暗中。不知为何,辰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枕下的匕首,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不管是谁,想伤害她和她的孩子,都必须付出代价。
雷絮棠站在侯府最高的阁楼上,俯瞰着沉睡的京城。夜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辰皎...“他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个在都尉府与他交手的女子,武功之高超出他的预料。更让他震惊的是段凌风对她的重视——一个妾室,却享有正妻的待遇,连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意思。“雷絮棠轻笑一声。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焦虑——段凌风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连大监莲玉都与他交好。若真如传言所说莲玉本就是段凌风的人,那么厉家的江山恐怕早就岌岌可危了。
“父侯,您这次恐怕要失算了。“雷絮棠对着虚空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他展开手中的密信,那是今早神秘人送来的。信中详述了皇帝厉睿渊与司琼的秘密协定,以及雷明扬不知道的许多内幕。原来厉睿渊早就对雷家起了疑心,这次所谓的“捉拿凶手“,不过是个引蛇出洞的局。
“想拿我当棋子?“雷絮棠冷笑一声,将密信揉成一团。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世子了,他要做下棋的人。
远处,将军府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雷絮棠眯起眼睛,仿佛能看到那个叫辰皎的女子正站在窗前,与他隔空相望。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他轻声许诺,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一队黑衣人正悄悄向将军府靠近。他们身着夜行衣,腰间别着淬毒的匕首,行动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如同鬼魅般潜入将军府的各个角落。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