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娘娘

  • 尽蜉生
  • 沉令
  • 2075字
  • 2020-05-14 15:38:08

大伍到达凉城时,正遇上随送嫁仪仗一起南下送粮的小分队在各处分派粮食,南方的灾情比想象中严重许多,早前又有富商大贾哄抬米面物价,灾民着实过了好长一段艰难的日子,此时都围在派发的点上希望可以多领一些回去。他骑马直奔寻茫山而去,一路上农田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寻茫山前原本是个大平原,又有山中泉水顺流而下,如今却显得荒芜而凄凉。

晚声并不在那个山上的小屋里,屋门紧闭,院子里也没有新采的草药,大约是去哪个镇子上看病去了,大伍前后看了看,又想到她提过的那个他师父常去的镇子,又动身往那里去。

镇子上的境况比凉城中还要不堪,街上行人并不多,倒是随处可见躺在路边的流浪汉,一位母亲抱着睡着的孩子匆匆赶路,孩子的脸上红扑扑地,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大伍走过去拦下问道:“敢问姐姐,这镇子上怎么了?”

那母亲一边急忙往前去,一边哭道:“这是前惹了龙王,后惹了瘟神了!去年大雨山洪也就罢了,开年偏又春旱,大家只好去山中寻些野草野兔,好不容易等来了朝廷的粮食,偏又不知哪里开始有了病,开始也就发烧,不出四五日就不中用了,眼见得好几户大人家都绝了户,我看这镇子也快没了。”

大伍越听心里越感不妙,又问:“如今镇子上的大夫可不是忙不过来了?”

“是啊,晚娘娘是神仙下凡,治好了许多人,可那么多人生病,十个晚娘娘都救不过来啊。”

“晚娘娘?”

“山上原有个老郎中,前阵子也得病死了,他有个女徒弟,因为医术好,人又生的好,所以大家都这么叫她。”

“哦。”大伍点点头,看来就是晚声了,“姐姐这是也要去找晚娘娘么?”

那母亲点点头:“昨儿去了没轮到咱,今儿可不能再耽误了,他爹因为这个病已经走了,我就剩这一个宝儿了。”

大伍终于见到晚声的时候,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了,晚声推门进来,饱含歉意轻声问:“他睡着了?”

大伍瞧了眼床上那个孩子,也轻声道:“闹了好一会才睡了,想是不认识我害怕呢。”

那个孩子就是当日大伍一行在山上救下的婴儿,是福大之人,晚声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十分健康。

“大伍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你也在送粮的队伍里?”晚声示意二人去院子里说,怕吵醒孩子。

“哦,我路过此地。”大伍还没想好,“就……就想来看看这孩子。”孩子暂时是个好借口。

“这孩子能吃,从那会儿到现在都没生过病,健康着呢。你也看到了,这镇子上如今有疫病,我也不敢抱他出去,要抱他时也都要洗手换衣服,生怕把外面的病气过给他。哦,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音。”

“这里只你一个人么?”大伍问。

“这医馆原来的大夫今日上山采药去了,我正愁这孩子一个人睡在屋里我不踏实,可巧你就来了。”

“晚声。”大伍叫她。

“怎么了大伍哥?”

“你想你妹妹了吧?”

“你是说我给这孩子起的名字吗?”晚声说,“我们一母同胞,自然是想的,可是我们从小就长得不像,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在路上遇见也不认识了吧。我们这辈子大概就像蒲公英一样,飞出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晚声抬头看看天,星星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失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你们确实长得不太像,她的脸比你圆一些,也不如你稳重,心里常有些奇怪的想法,难得的是她都真的会去做。”

“你……你……你认识她?”晚声惊讶地看向大伍,声音也激动得微微有些颤抖,又想起屋里有个熟睡的孩子,复又把声音压下去,“你真的认识她?”

“还记得我同你说的长公主宫里有个小宫女么?七岁入宫,十四岁做了掌事宫女,说要干一番名垂青史的事来的那位小宫女。她叫雀音,对吧。”

晚声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心里腾起希望来:“就是她,原来就是她!那她……她如今怎样了?还有父亲,父亲身体可还康健?”

大伍说:“我没有见过你父亲,她说父亲把她送入宫就不见了,她以为是回来同你一起生活了。她如今是荣和公主,和亲去了曜国。我此行……其实是跟着送嫁的队伍回来的。”

“去了曜国么?那我们这辈子是真的再也见不了了……”刚点燃的希望又被浇灭,没有什么比这更失落了。

静默了许久,晚声又低头喃喃到:“她果然干了一番了不得的事。”

大伍抬手拍了拍她因抽泣而颤抖着的肩膀:“不用担心的,大婚当日她就被封了安清贵妃,曜帝很在乎她,她的陪嫁也极隆重,日后两国安定,她的日子也平稳。”

大伍又说:“你知道吗?她给身边陪嫁的贴身宫女改名叫婉婉,就像你给孩子起名叫阿音一样,她也十分想你。临告别她告诉我她有个姐姐叫晚声,若是可以,还拜托我找到你,可是我没来得及告诉她,我认识一个叫晚声的姑娘,跟她长得不一样,却十分像,在寻茫山上做女大夫,扶危救若,跟她一样为大易江山操心,一样了不得。”

还说:“长公主是个好人,你若有信,可以拜托长公主给你寄,若是曜帝念她思乡之苦,说不定真的能收到。”

晚声依旧抽泣着,不知道是因为妹妹一切安好而激动多一些,还是因为可念不可见而悲伤多一些,许久之后她说:“不必了,知道她衣食无忧过得好就够了,倒不必叫她知道我的音讯,在深宫之中平白多了牵挂。我知道,深宫寂寥,一辈子在那里又不得出来,尤其还身在异国,还是别叫她担心我了。”

夜很深了,大伍催促她去睡觉,说明日他就启程回去,疫情是要紧的大事,虽如今只在这里,但灾情还须得尽早报上朝廷。

晚声点头,随后给大伍屋中送了一床被子。